暮春時節,落英繽紛。不過一日之晨,或還未至辰時,單遊便走在苔石小徑上,望著兩邊盛極欲衰,不,應該說是欲衰還盛的盈目桃花,深深吸上幾口雨後的空氣,感到寧靜而致遠。
然而寧靜隻是暫時的,單遊心中的平靜不消片刻便被緊張之意取代,隻因今日他欲要拜入這座小鎮中最具盛名的落星宗,對其嚴苛的擇徒標準有些許擔憂。
“還好我昨日找高人算了一卦,高人說我身懷先天法力,具有天人之相,不然我可不會來自找沒趣。”
被凡塵俗事擾得心煩的單遊,拿出數年積蓄中的部分算了一卦,得一良卦,方才打理了門戶,一早就離開家,準備踏上仙途。
“隻是……貴人雖天資卓絕,但鄙人再得一卦,這落星鎮,您可千萬出去不得,否則恐有滅頂之災!”卦師一臉神秘,又不失認真。
“去去去!臭算命的,你算的什麼玩意?有你這麼咒人的麼?”
剛剛還一臉喜色的單遊,瞬間拉下臉,平出二十枚銅錢後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沒有看見,卦師望著他目光中的深邃。
“那臭算命的真不會說話。”
就在單遊胡思亂想之際,有人推擠了他一下,單遊這才發現倏然人多了起來,而他已走到池月山腳下,眼前是數不勝數的台階。每一階都不高,且都均勻整齊,可多到絕望罷了。
“不是吧……這要走到什麼時候?”身為木匠的他,對臂力還有些自信,而對這般腳程隻感頭疼不已,“隻能走了……就是不知午時能否登頂,我隻帶了一頓早飯啊。”
不隻是單遊,他身旁之人也多有歎氣,不過放棄之人很少,更多的人沒有大作感慨便向山而去。單遊見狀,更定了定心神,緊跟而上。
單遊走了快一個半時辰了。他看了看依舊延綿的台階,又看了看越來越稀疏的人群,再快行數十步到台階旁的一處看台上,以巾拭汗,輕解小衫,從背上的包袱中摸出一塊饅頭和水壺,就地吃了起來。
旁人豔羨,就算隻是一塊饅頭,也總比沒有吃的好,奈何大都與單遊不熟,也就眼饞片刻,要麼繼續登山,要麼就此放棄。
實際上,如果此處離山頂不遠,甚至隻要能遠遠看到盡頭,即便在這雨後的烈日下,也少有人甘願放棄。
而這台階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一處看台,不過無亭無蓋,就這麼曝曬在日光下,也沒有人多做休息。
“遊哥哥,還有麼?”
就在單遊思緒飄忽之際,一縷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他抬頭望去,明明平時很常見的風景,現在如此勞累的他突然覺得很驚豔。映入眼簾的,是一身輕衣裳頭戴杏木簪的女子,清澈的眼眸映著盛開的桃花,粉嫩的瓊鼻,嘴角略帶委屈動人心魄,長發披散在後,鎖骨精致,貼身的黃裙裹住豐滿,再往下收束盈盈一握的腰身,讓人讚歎不已。
眼前的女子名叫徐螢兒,年方及笄,是單遊店鋪這條街上一家食肆店主的女兒,比他小兩歲,從小就經常串門來看他雕刻,而他也為她雕刻過不少肖像,雖然其中大都被她父親摔碎,但其父親在後來登門拜訪後不再對其阻撓。
“螢兒,你怎麼來了?”一邊問著,單遊從包袱中將兩塊饅頭和一塊棗糕都取了出來,這已是全部,他本打算走一段路再吃一點,不過他對螢兒從未吝嗇過。
棗糕用木盒盛著,雖然被擠壓得有些變形,但這並不影響口感。“隻有這些了,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吃吧。”
“嘻嘻,當然不嫌棄。你問我怎麼來了,我當然是跟著你來的呀。前些日子你老是從店鋪裏往這裏看,昨日又去算卦,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了。所以今天食肆裏養的雞還未打鳴我便已起身,就等跟在你後麵了。”徐螢兒也不客氣,與單遊分食了饅頭與棗糕,也飲空了單遊的水壺,頓時心滿意足。
“啊這……我可如何與叔叔交代?”單遊頭疼不已,徐螢兒從小就有些過於活潑,想要什麼便會立刻去做,比如這次,她大抵是沒有和叔叔商量過就追來了……
“沒事,父親知道我跟著你來的,他還說,絕不能讓你獨自到新的地方去,隻要你留在鎮上,我就……”
“你就什麼?”
隻要你留在鎮上,我就是鎮上最美的姑娘,不怕你不動心!隻是這教人怎麼說得出口?
單遊不明所以,徐螢兒卻羞紅了臉,連拉著他繼續登山。
徐螢兒牽著單遊的衣袂,一邊輕輕哼著歌,這番活潑嬌俏的樣子,使得還在艱苦登山的男子全都精神一振,仿佛疲勞都被一掃而空,然後咬牙切齒地盯著單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