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歌
嫁出的閨女潑出的水,如今我們真後悔。
早知閨女是能人,招個女婿引上門。
女兒嗓如鍾,女婿裝耳聾。
念的是丈母經,好話說與聽。
丈母一味誇,女兒氣哼哼。
女兒氣人話,女婿笑臉迎。
村裏來個活人精,全村都成了糊塗蟲?
多少喜鬧事,都在哭笑中。
早上,香草胡亂洗嗽一陣,換件新衣,鏡前照照,又換下。
她一麵試衣,一麵把昨夜的計劃過下腦子,剛出街門,又折回來。
三去昨晚忙了一夜,正在鼾睡。
香草吩咐他別忘吃飯,又特別叮嚀他鐵門的事。
被扯了幾次耳朵,三去隻哼了幾聲。
香草無奈,隻得把交待的話寫在紙上,放在明顯處。
來到麥子門前,香草從門縫裏瞄兩眼,急轉了兩圈,又瞄兩眼,再急轉兩圈,耐不住性子,往門上猛拍幾下。
側耳聽聽,沒有動靜,又猛拍幾下,聽聽,還沒動靜。
香草看看表,還沒七點,自笑了一回,決定到別處轉轉。
麥子正睡覺,覺得有響動,疑惑間,又一陣猛響,才聽出是自家門聲。
他忙起床,出門看時,胡洞裏空空蕩蕩。
他又關上門,洗嗽一下,這才出來。
按他的老習慣,到各處轉悠。
到了菜地,老黨員陳景山正澆自家的上海青。
他走過去,蹲在地頭,給老陳遞根煙。兩人攀談起來。
正閑話,忽聽“噗”的一聲,水中飛來一粒坷垃,濺了兩人一身水泥。
麥子正自吃驚,見香草伸開雙臂,沿著一道土隴,搖搖晃晃,走了過來。兩邊是剛澆的濕地,麥子正替她擔心,香草已一個箭步跳過來。
老陳掃香草一眼,站起來,把水改到另一隴去。香草笑眯眯地走到麥子跟前,掏出一方手帕,擦麥子身上的水滴。麥子推讓不過,任由她拾掇。
麥子問香草道:“起得早。”
香草道:“剛起來,到菜地拔些菜,做早飯用。”
麥子道:“上海青就不錯,焯一下,用蒜汁調,很爽口。”
香草笑道:“上海青,老陳可不舍得。”
聽香草說話,老陳也不搭腔,走到菜地另一頭,攏土圪梁。
香草又笑道:“喂,大書記,看來咱們是吃不上上海青啦。這樣,我也沒吃飯,咱們到鍾鼓樓吃雜麵條去。”
麥子道:“你嫂子正做飯,回去吃吧?”
香草拉住麥子笑道:“啥呀,才離嫂子幾分鍾呀,就舍不得了。少廢話!跟我走!”
麥子被撕扯不過,和老陳打個招呼。
老陳一心幹活,似乎也沒聽到。
香草頭頂著麥子後背,拽著他兩脅的衣服,一溜煙走了。
路上,香草問對選舉的看法。
麥子吸著煙,隻不作聲。
急得香草隻想跺腳,亂急了一陣,才釋然起來,好像兩人隻在散步。
半天,麥子方道:“這回三美不容易選啦。”
香草聽了,把話兒在嗓眼忍了幾次,方接話道:“是啊,辦事處對三美意見很大,說他整天不務正業。”
見麥子不接腔,又道,“辦事處吳書記這段時間老煩我。說‘香草呀,一個大能人,該為花園村出力了。麥子老哥,你說我咋回答。’”
麥子繼續往前走,慢條斯理道:“雜麵條不錯呀。”
香草急得笑了。她說:“麥子老哥呀,你脾氣真行,大炮也嘣不出響屁。怪不得當年老支書看上了你。我說入黨吧,你說莫著急。問你選舉吧,問出個雜麵條來。”
麥子道:“我能為你做些啥呢?”
香草聽這話合了心意,笑臉馬上堆了上來,忙道:“吳書記是管組織的。他問話肯定有意思。我想了幾天都沒琢磨透。”
麥子笑道:“吳書記眼中的村長呀。”
香草聽了大悅,急問道:“是誰呀?”
麥子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隻不知這新官第一把火咋燒。”
香草眼滴溜溜轉了幾圈,笑道:“聽你呀。”
麥子笑笑,繼續往前走。
香草道:“前幾天,三美家辦壽。我見鋼鐵了。咋?他不在外邊了?”
麥子道:“是三美讓他寫祝壽詞,可惜被你弄丟了。”
香草幹笑了一回,又道,“那,他是不是回來幹村長,很有些傳聞。”
麥子道:“他幹啥村長?這個,你放心。”
香草道:“我放啥心,你一心在鋼鐵身上,又看不上我。”
麥子道:“那裏,隻要能分門麵房,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香草聽了,馬上道:“我就是一心想分門麵房,最煩那些玩花胡哨的人。”
麥子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說著,已到了鍾樓市場。
市場裏擠滿了人。
香草尋地方讓麥子坐下,自己跑前跑後,點了幾樣精致小菜。
麥子一概不要,很吃了幾碗雜麵條。
他吃得過癮,一頭埋在碗裏,頭上微微出了汗。
香草幾次說話,麥子都顧不上言語。
吃完飯,他長舒了口氣,一種很愜意的感覺。
他問香草道:“你剛才說啥?吵吵的,沒聽清。”
香草笑笑,不再言語,見麥子要算帳,立刻蠻橫起來,一付要打架的樣子。
麥子笑笑,由她去了。
回家路上,麥子又謝了一回,說讓香草破費了。
香草道:“我也正想吃雜麵條呢。”
麥子道:“吳書記很有眼光呀。”
香草見說得入耳,很想再說會兒話,麥子說有事,香草隻得由他去了。
滿意家今年很有些氣象。
丈夫亡故十多年後,終於把自家的門樓整治了一番。
土門樓拆掉換了青磚,修得高高大大。
滿意站在門樓前觀看,很有些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