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與正校長、二滿談完改造學校事。二滿減些款項,學校承擔了。鋼鐵回到家裏,已晚十點了,辦事處通知,明早趙書記要見。鋼鐵知道說香草事,思來想去,決定去替香草解釋下,承擔些責任。已半夜了,鋼鐵翻來覆去,夜不能寐,腦子裏有千百種想法一起擁來。他披衣起床,月下徘徊。夜靜了,萬籟無音,靜中,鋼鐵卻感到無數聲音——另外聲音。他回到書房,拿來紙筆,追著思想,疾筆翻飛,一氣寫下數百言,看表時,已淩晨五點了。
其文曰:
我是誰?
別拘著我,
讓我的魂兒飄出窗外,
我要在陽光下說話。
請趕緊送我些風兒吧,
把我的魂兒吹得遠遠的,
遠離是非,
遠離醜陋,
飄到那讓人找不到的地方。
我是誰?
我甚至不知道誰在問。
沒有人會問,
你知道嗎?
你是將軍嗎?
脫了那身誇張的軍服,
你還是將軍嗎?
他們說你是魔術大師,
離了道具,
你會玩些什麼呢?
你為什麼要呢?
要了一輩了,
你還是在要。
我是你的希望嗎?
僅僅是我保管著那套將軍服,
和大師的道具嗎?
我是誰?
我隻是我自己。
我觸摸著自己,
感到實實在在的,
確實是我自己。
可有人問我,
自己又是什麼意思呢?
是那個獨特的唯一嗎?
是那個不可替代的唯一嗎?
我真的不知道。
有人覺得我可親,
可親,
就抓住我不放。
有人覺得我可憎,
可憎,
也抓住我不放。
我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
我自己也可能不是我自己。
我願是一株小草,
默默地無人問津。
我願是一粒塵土,
輕輕地輕輕地,
落到那人不知的地方。
可是,
你總是追著我,
要和我和光同塵。
你對我,
說著甜蜜的話兒,
唱著悅耳的歌兒,
聲兒柔柔的,
臉兒盈盈的,
說不盡的溫存,
唱不盡的柔順,
還不時拿出一些
紅的綠的,
香的臭的東西,
在我麵前,
搖來晃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呢?
我一臉迷茫。
於是,
我去問天。
天說,
我住在遙遠的蒼穹裏,
遨遊在三十三層之外,
看你一眼,
目光所至,
需要五千年,
說句話,
你聽到,需要八千年。
我隻見,
天把嘴張張合合,
可我什麼也沒聽到。
我去問大地,
大地沉默無語,
隻見到處是奇品異果,
鮮花爛漫,
百草豐茂,
牛羊成群。
空氣是那麼清新,
風景是那麼和麗。
陽光下,
人們無憂無慮,
悠閑地生活著。
柔和的風中,
傳來一句細細的話語,
到我這裏來吧,
大地盛情相邀。
可你還是,
一根筋地追著我。
我又去問高山,
高山揚著頭兒。
腦袋鑽進雲霄裏,
直陡陡的,
不盡人情。
高山說,
你為什麼要仰頭看呢?
我說你太高我不得不仰頭。
高山笑道,
低著頭兒,看我的影子吧。
我還是茫然。
於是我去問大海,
大海正波濤洶湧,
激起的巨浪有幾千公裏,
轟鳴的聲音傳出有幾萬公裏。
我剛要開口,
大海卻風平浪靜,
沒有一絲兒波紋,
映著太陽紅紅的臉,
向我發出微笑。
多可愛呀,
可為什麼呢?
別追我啦,
別追我啦,
讓我清靜一會兒吧。
求求你啦,
別煩我,
別一直不停地敲我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