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洛陽皇宮。
深夜,太子劉強和東海王劉陽趨步匆忙趕往雲台殿。
劉強道:“這麼晚了,陛下召見咱們,不知出什麼大事了!”
劉陽道:“邊境之事,他都與吳漢、馬武、臧宮等商討;最近陛下批閱奏章時,召見咱們的次數越來越多,討論的多是度田之事,這些都是本屬司徒府的職責。今晚,應該仍與度田有關,多半是懷縣來新消息了,或者就是大司馬吳漢在蜀郡的平叛有了新的進展。”
龍書案上,簡牘堆積如山,饒是弓馬嫻熟的光武,又是春秋鼎盛之年,批閱了一晚,也感到腿麻眼澀、腰酸背軟,剛起身準備來回走走,舒緩筋骨,看到太子劉強和劉陽兄弟二人從外麵進來,擺手示意免禮,然後指著放在龍書案邊角的幾卷奏章,道:“這是懷令趙熹和黃門侍郎梁鬆的上書,你們倆且先讀一讀!”
有頃,太子閱畢放下簡牘,才注意到劉陽已在旁沉思。
“讀完了?太子,你怎麼看?”光武問道。
“真是驚心動魄!不想一個小小懷縣竟醞釀著如此驚天之危機!若非趙熹、梁鬆處置得當,力挽狂瀾,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那麼,朕問你,危機何來?又何至於此?趙熹、梁鬆又如何處置得當?”
“那兒臣就試而言之,不對或不足之處,請陛下原諒!”
“朕恕你無罪,隻管大膽講來!”
“維汜、史歆等人包藏叛心、蓄謀已久,一直在潛心準備,等待舉事時機。史歆握有兵權,擁據蜀郡,占據地利;維汜以治病救人為由,創設邪教,廣招信徒,蔓延州郡,欲攬人和;而漢府不法官吏借推行度田之際,勾連地方豪右肆虐盤剝,以至百姓生路斷絕,聚集而起,又授其所待之天時!”劉強頓了一頓,望了一眼光武。
光武正嘉許的點頭,以柔和的眼光看著他,道:“說得好,繼續!”
劉強精神一振,道:“懷縣曆經駟豫、鄭敬兩任縣令,一個暴貪而亡、一個畏怯而逃,縣治大亂,正好賦其所乘之機!而趙熹下車後,行事果斷,短短時間內迅速摸清案情,兵行險著,果斷斬殺賊盜頭領維汜和夏奉,令其群龍無首以亂其方寸!然而,趙熹的懷縣畢竟兵微將寡、力單勢孤!生死關頭之際,陛下派遣的梁鬆、竇固及時趕到,調動汝南軍,奇襲賊寇,方力挽狂瀾於不倒!”
“此外,陳眾、龍述、淳於林等也是功不可沒!陳眾運籌帷幄,千裏傳信,單人獨騎闖懷山;龍述,謹慎妥帖,傾家報國,義膽忠心係漢室;淳於林,嫉惡如仇,扶傾救危,反腐不反漢!”
“還有,繇延、駟豫、張伋等與歐陽司徒是否確有結黨營私之實,也急需立即查清,刻不容緩。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歐陽歙和劉隆,一個是德高望重的當世儒宗,一個是威名素著的功勳宿將;如若觸犯漢律,兒臣尚未想好如何處置!”
光武頷首,側過身看著劉陽,道:“劉陽,你怎麼看?”
“兒臣同意太子的看法!”
“朕是在問你!”
劉陽慌忙跪倒,奏道:“兒臣以為法令決事,若輕重不齊,或一事殊法,同罪異論,奸滑之吏將藉此投機,作奸犯科必趨猖獗。如想讓死罪之人活下來,就會編織為其開脫的狡辯;如想令罪不至死之人不活,就會構陷致其於死境的說辭,是為刑開二門啊!”
“臣知道陛下寬仁,欲厚待重臣宿將,以酬其中興之功,全君臣之義,故有不忍加罪之心。然而,臣以為法與功比,法當為先,功在法外。因為假如法無所禁,其若為之,則當免其罪,此為不知者不怪!反之,如若法令昭著,且已三令五申,其若再觸,當為明知故犯,悖道逆理。目無法紀,也即目無國家、目無君父,足見其德不配位、能不稱官。在此廣推度田關鍵之時,世人矚目,萬眾側耳,若再刑不應罪,有法不施,則君亦難辭其咎,不祥莫大焉。況且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犯法者懲,此百王之定製,有法之成科!陛下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