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蒔這一跪,不止是跪帝王,而是真正對我臣服。
遙想與他立下賭約之時,我在他離去前還有一句話,“我加注:半個月內,我要‘澤蘭’江山一統,要沈家軍威震七國,我要沈寒蒔淩駕所有女將之上,再無人敢嘲笑。”
我挑起了端木則心的反心,我以皇位下了賭注,賭沈寒蒔不會反,這種勇氣與信任,才是讓他立下誓言的原因。
我輸了與他的一場賭注,贏了整個沈家軍,贏得了沈寒蒔的敬佩。
如今,整個“澤蘭”江山才真正入我手中,拔除了心腹大患,但這一切,都不如沈寒蒔跪下那一刻的誌得意滿。
“端木則心謀逆,朕以‘澤蘭’帝王身份昭告天下,收回‘誠’王爺封號以及封地,奪其端木皇姓,流放邊疆苦寒之地,永世不得還朝。”
不再看那個如死狗一般的女人,我大大方方地衝沈寒蒔開口,“朕輸了,明日入宮拿賭注。”
那偉岸的男子,悠悠然的笑了。
頷首間,冷傲盡褪。
策馬狼煙,旌旗飛揚中的鐵血,又怎及此刻令人怦然心動。
短短幾個時辰,快的讓我甚至有種恍惚,更多的是溢滿心胸的豪邁,江山在手的感覺,爭奪天下的算計,果然是會讓人上癮的。
直到容成鳳衣抽了抽掌心,才驚回我的神智。
“回家嗎?”他問著我。
不是回宮嗎,是回家嗎?
今日,他這樣的口誤,好幾次了,卻又那麼讓人暖暖的。
此時我才發覺,一向優雅端莊的他,衣袍和袖擺上沾著塵土,金色的下擺都染成了灰色。
如果隻是從神殿回來,絕不會有這麼重的風塵色,還有眼瞼下的青黑,足以證明他幾日沒有睡好過。
“你去哪了?”如果連這個都看不出,我就是豬了。
他的失蹤,並非完全是端木則心的計謀,對方隻是利用這個事件,那他究竟去了哪?
方才沒注意,現在卻是清清楚楚,他的笑容都掩藏不住眼中的疲累,“能先回去再說嗎?”
“好。”我伸手撩開車簾,想讓他進去坐下,簾子才掀起,我就愣了。
原本華貴的車中,放著一株桃樹。
我眨巴眨巴眼睛,揉了揉,再仔細看看,沒錯,就是一株桃樹,還開著早春的桃花呢。
沾著新鮮的泥巴,原本厚軟的白色羊毛毯被弄的髒汙不堪,早不見了最初的雪白色澤,一些抖落的桃花瓣也七零八落到處都是。
整個車裏,幾乎可以說是狼狽不堪,那些橫生的枝椏,根本就弄的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休息了。
我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看著那株桃樹,抽搐著嘴角,“這似乎是株普通桃樹,不像是什麼名貴品種。”
“沒錯,就是普通桃樹,野桃樹。”他回答著,靠著我。
放下了鬆懈的精神,他更顯得疲累了,我幾乎能猜測到,他幾日沒有合過眼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桃仙化成人形,要你這尊貴的鳳後大人千裏迢迢帶回來它的原身啊?”我調侃著,口中嘖嘖稱奇,“可是無論我怎麼看,這東西似乎夠不上千年道行,頂多三四年而已。”
他順勢在車駕旁坐了下來,一身華貴的衣袍就這麼蹭上了車轅邊,又多沾染了灰塵。
“這就是你帶給我的禮物嗎?”我摘了朵花瓣,坐在他的身邊,讓他靠在我的肩頭,把玩著花瓣,“想讓我親手養到一千年,然後娶個桃花妖?”
搖著花莖,逗弄著他尖尖的下巴,幾日不見,他清瘦了許多。
“如果等上一千年,不如娶你好了,方便還不用等。”我的手撫著他的下巴,摩挲著,看著他靠著我的肩頭,心間有一種隱隱的悶,在悄然散開。
“這桃樹,是我從‘白蔻’帶回來的。”他輕聲的開口,“‘白蔻’軍營旁的亂葬崗,一株三年的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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