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無聲,月亮比昨日的還要明亮,曠野一片靜寂,空蕩蕩的野外,除了一片雜草,什麼都沒有。
七葉就約我到這麼個地方?
我四下望望,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是我找錯了地方,還是蜚零說錯了地點?
正狐疑間,絲竹聲飄渺傳來,不知從何而起,恍如天音。
兩列少年踏著月色而來,前列少年雙手一展,猩紅的地毯快速地鋪開,花瓣飄飄飄落,粉紅嫩白,交錯飛旋。
我抽了抽鼻子,七葉這個裝神弄鬼的人,居然有本事在這夏日弄到盛開的梅花。
白紗牽引著香車,車無輪,也不需輪,淩空緩緩飛著,一個個俊美的少年如觀音座下的童子,比這梅花還嬌美清香。
風刮起了車旁的粉紗,金絲軟衾上枕著一個人,薄薄的輕紗覆體,以手支腮,慵懶地指尖拈著玉杯,杯中盛酒如血般紅豔。
車飛的很快,卻很穩,她手中的酒一點震動都沒有。
快到我麵前的時候,絲帶牽連著的車緩緩落下,少年絲竹不停,遙遙看著,仿佛從月宮中走出來似的。
車穩,一旁隨侍的幾名少年立即趴跪在車旁,纖細的腳腕伸出,踩上少年的背心,另外一名少年趕緊扶了上去,她就著少年的攙扶,坐了起來。
隻坐著,卻不下地,少年趴跪著,一動不動。
一盞小火爐簇簇地燃了起來,一名少年打開封印的壇子,倒出來的卻是一塊冰,在小火爐上慢慢煮著。
七葉熟悉又討厭的聲音傳了過來,“聽聞你好茶,這是千年雪頂的冰雪,和‘仙鶴翅羽’的茶,特意請你一品,不知可入得你的眼?”
我眉頭一皺,“‘仙鶴翅羽’?不是傳言已經絕種了嗎。”
她清淩淩的笑聲甜美動人,“傳言是絕種了,不過我無意在一懸崖間找了一株,可惜這茶隻能處子去采,用口含了來,我又隻取最頂尖的一點嫩芽,所以今年,也不過這幾片呢。”
碧綠的茶投入杯中,被滾水一衝,舒展著猶如仙鶴的翅膀,葉片上浮著絲絲白毫,當真如羽毛一般。就連升起的茶氣,也是團團如雲,而不是以往的嫋嫋如煙。
少年的手在快速的翻動,衝杯,洗茶,衝泡,一氣嗬成,纖纖指尖軟若無骨。
“據說,隻有千年雪頂的雪水才能有這樣的茶霧,好看嗎?”她那聲音,就象討表揚的孩子,等待著我的讚許。
我接過一名少年遞來的茶盞,細細品了口,“好水、好茶,亦是絕頂好的衝泡手法。”
“你喜歡,那送你了。”她揮了揮手,少年麵露驚慌,哆嗦著身體,臉上頓時血色全無。
我笑了笑,“君子不奪人所好。”
“可你喜歡他啊,這麼靈巧的手,天下第一茶師也不過如此。”七葉沉吟著,甜甜笑聲軟綿綿的,“我又舍不得人,這可怎麼辦?”
她問著我,臉的方向卻是對著那少年,那少年哆嗦著,一語不發,手快速地摸向腰間的刀,想也不想地揮向手腕。
我指尖杯彈出,打上那刀尖,刀落,杯回入手,都在一轉眼間。
“哎呀。”七葉驚呼著,“她連你的手都不收了,你說我留你何用?”
那少年臉上露出堅定,想也不想地翻掌,打向自己的頭頂。
我的手揮過,一縷勁風起,少年跌跌撞撞地後退,撞上身後的樹,軟軟地滑倒在地。
“品嚐賞月,見血煞風景。”我淡淡地開口。
七葉笑了聲,脆嫩嫩的,“我這個人沒有得不到的,也沒有舍不了的,隻要於我有好處,能交易,我什麼都能交換。”
她的聲音停了停,“不過,我身邊的人,還沒有哪個舍得離開的,真是不好意思了,本想送與帝君玩賞,卻被他攪擾了興致。”
話中有話,怕我聽不懂嗎?
“那你這次來是想與我交易什麼?隻為了千裏迢迢為我煮雪為茶?”我笑了聲,卻沒有笑意,“還是說你醫術高超,想將木槿送還‘澤蘭’不用我跑一趟了?”
“哎呀。”她半真半假地呼了聲,“我來的匆忙,倒把帝君的至寶給忘了,不過醫術高超這句話我收下了,還真是幸不辱命,複原如初了。”
一個半月,他已經將木槿的臉治好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易,是見人換令,你說歸說,我終究沒見到,你該不是現在要我將令牌給你吧?”
她衝著樹下那少年招招手,那少年膽怯地靠了過去,跪在她的麵前,她樓上少年的頸,將少年靠在自己胸前,掌心柔柔地撫摸著,似是安慰。
少年望著她,眼中有委屈,更多的是留戀,害怕被拋棄的不安,慢慢地欺上她的懷抱,小心地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