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都站在城下,等待著雅出現。我知道這樣的圍困不是長久之計,並非“紫苑”不能支撐,而是“澤蘭”。

一個城被圍困下去,三兩個月或許沒有問題,可是半年呢、一年呢?

結局就是城內餓殍滿地,困城之難比起攻城之傷,隻怕更是慘不忍睹,因為我知道,為了提供給軍士最大的保障,犧牲的依然是百姓。在逐漸絕望中被餓死,何嚐不是殘忍?這難道又是我要的嗎?

我在等,等雅的又一次出現,我要與她來一場兩人間的對決,在走投無路之下的雅,一定會賭的,畢竟贏了她還可以坐擁天下。

但是雅,沒有出現。

我不死心,每日都在城樓下的士兵陣前等待著,是給我士兵信心,也是給“澤蘭”守城將士壓力。

用兵之道,最怕的對手背水一戰,勝戰上策是攻心。

心念垮了,城牆也就垮了。

而在我身邊始終陪伴著的,是沈寒蒔。

他深諳我的心思,不需要我說出口他也知道我在想什麼,而最能給對方壓力的,也就是他了。

我從馬背上跳下來,一步步地靠近城下,已經走入了羽箭攻擊的範圍之內,城樓上士兵的弓已經抬了起來,全部對準了我。

我揚起聲音,朗然的聲音傳入城樓之上,“叫端木凰鳴出來。”

我叫的是端木凰鳴,而不是端木煌吟,煌吟這個名字屬於我,不屬於她,她也不配侵占我的身份,我的名字。

我的聲音中藏著威壓,我甚至能感覺到,那些張著弓箭的手腕明顯抖了下,卻沒有一支箭敢射出來。

“沈寒蒔叫陣。”我的身邊,忽然傳出一道聲音,直逼城樓上的人,“‘澤蘭’上下,沒有一個敢與我一戰的將軍嗎?”

沈寒蒔的存在,是更大的壓力,也更容易動搖軍心。

與他一戰,何人是敵手?

不站,士兵的氣勢在削弱。麵對著沈寒蒔,這不敗的戰神,“澤蘭”的戰將,都曾是他的屬下,誰又能真正無畏無懼地與曾經跟隨過的將軍對敵?

他的聲音裏,城樓上如滿月的弓弦都慢慢鬆懈了下來,漫說是對陣,計算是麵對他,也需要太多的勇氣,而大部分的士兵,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勇氣。

這個時候,城樓上忽然探出一張臉,煞白卻堅決的臉,“沈寒蒔,你這個叛徒,居然還有臉來叫陣!”

這張臉的主人我認識,也無比熟悉,畢竟在朝堂之上,多少次的麵對她。

古非臨,“澤蘭”左相。

她滿臉怒意地瞪著我和沈寒蒔,應該說主要瞪著沈寒蒔,“你這個叛徒,居然好意思來叫陣?”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我‘澤蘭’上下,絕不會被你折辱!不懂忠君、不明愛國,縱然戰功赫赫,也不過是遺臭萬年。我們就算血戰到底,城破國亡,也絕不會放過你,我‘澤蘭’上下縱然戰至最後一人,殺你沈寒蒔的,也必然是我‘澤蘭’之人!”

她的手伸在空中,哆哆嗦嗦的,連話幾乎都說不清楚了,“給、給我放箭,射、射殺了這賊人。”

弓弦響,箭如雨。

遮天蓋地的箭朝著我們兩人而來,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瞬間將我們兩人籠罩。

“獨活劍”連鞘揚起,瞬間將我與沈寒蒔包裹在其中,幾乎是同時,身邊的沈寒蒔長槍出手,兩道銀白的光團飛舞著,沒有一支箭能夠透入我們的光盾之中,兩人之力,抗衡千軍萬馬的羽箭。

空地之上,隻有我和他,隻有我們的光盾。

要讓對方膽寒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們知道實力的差距。要讓自己人擁有無邊勇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身先士卒引領全場。

我和沈寒蒔,篤定的就是這個主意。

當弓弦不再響,當雨點落盡,我與沈寒蒔橫槍擺劍,以所向無敵的姿勢,看著城樓上的人,看著古非臨。

所有朝臣中,她是對沈寒蒔私仇最深的人,但她是個文人,有著文人的執著傲骨,也有著文人的迂腐和古板。

她眼中,我們就是叛徒,她不會相信我們的話,也不願意相信。而她是左相,她的話,與雅一樣重要。

“你們別以為武力就能強奪一切,我就算今日身死在這城中,也是流芳千古之人。”她的臉上有著決絕,即便我與沈寒蒔用實力證明了自己,卻還是無法融化她的頑固,她的手指著我,“妖言惑眾的家夥,不要以為靠一張臉,就能奪我皇室正統,你就是能欺騙天下人,也騙不了我。”

我冷笑著抬起頭,“古相,還記得昔年禦花園中,你哀求我答應你什麼事嗎?”

她的臉,瞬間變了顏色。腳下退了兩步,差點站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