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雪盡,月色重現,銀白的地麵泛著寧靜的白色,冷冷的空氣吸一口,全身的熱氣都仿佛被帶走了。
已是亥時,街頭卻硝煙彌漫,家家戶戶燈光明亮。
不是有人攻城殺伐四起,也不是強盜殺人放火,隻因今日是大年夜,守歲的炭火和鞭炮勾勒了祥和快樂的氣氛。
這樣的輕鬆屬於大部分人家,卻不屬於她,尤其是這歌舞升平的“白蔻”皇宮。
一道人影輕飄飄地從廊下陰影處閃了出來,如鬼魅般飄向屋頂,在身影即將飄落屋簷的時候,手指一點,雪落滿滿的屋簷上被戳出一個細細的指洞,人影卻借力又飄出數丈。
這雪天,就連行蹤都要分外小心,她不喜歡這樣的天氣,不是因為別人熱鬧她冷清,隻因為太難隱藏身形。
宮廷設宴,歌舞升平,絲竹弦樂之聲遠遠飄來,奢華富麗。今夜是守歲之夜,連帝王家也不例外,王公貴族都在宮中慶祝著。
聽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不喜歡這樣的樂曲,大概是常年練武,能認識字都不錯了,何談琴棋書畫的欣賞。
“教領。”屋簷下閃出一道人影,恭敬落下,“您值守的時辰已滿了,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
“嗯。”她應了聲,“我再巡視一番。”
那人不敢多言,轉身隱沒在廊下。
值守的時辰滿了,不過是回到冷冷的小屋,還有……今夜是練功的日子,她不想見到那個人,非常不想。
一個借口,能多在外麵待一待也是好的,哪怕如此冰寒的夜晚。
她在房簷上縱躍,身為帝皇的貼身暗衛和“青雲樓”的暗衛教領,她最重要的職責是保護帝王的安危,也就是說重要的宮殿她需要巡視,那些周邊角落不重要的地方,與她根本沒有關係。
越往周邊巡視,越是冷清,地上大片大片的雪覆蓋的,連人走過的腳印都沒有,更別提燈火人語聲了。
再走下去,就是宮人以及雜役住的地方了,似乎真沒有巡視的必要了。
一縷琴音,從遠處飄了過來,似有若無,她停下腳步,想要追尋聲音的來處,那聲音卻又消失了。
她看了看方向,前方是樂坊,平日裏都是琴師舞者練習的場所,為免打擾皇宮的清淨,樂坊是最為偏遠的地方了。
算了,回去吧。
才堪堪提起腳步,那縷淡淡的琴音又飄了過來,本已折返的人,頓住了腳步。
想了想,她轉回身,朝著樂坊的位置又行了過去,人影過,雪上無痕。
越靠近,琴聲越清晰。
音律清揚,曲調如山泉流水,淡若雲煙,聽在耳內分外的舒服,伴隨著月光流淌在雪地中,不覺淒寒,唯絕脈脈溫情。
聽慣了繁冗華麗曲調的她一愣,宮廷中也有這樣的樂曲嗎,這種曲調對於崇尚精致華美的宮廷而言,是不是寡淡了點?
就像菜一樣,這種清粥小菜怎能登上宮廷盛宴之堂?
像她這種喜歡喝粥的人,似乎太少了。
她飄落窗下,靜靜地聆聽著,能這樣放鬆心情的日子於她而言,也少的可憐。
屋內的人並不知道有人在門外聽著,全情投入在自己的琴聲中,娟娟細流,綿綿曲調,娓娓訴說。
一扇窗,隔絕了兩個人,阻斷不了音律,他在屋內彈著,她在屋外聽著。
明明不懂曲,卻能聽懂對方琴聲中的孤寂,不是清高,也不是抑鬱,隻因無人能知心的寥落。
曲聲停,良久,她依然佇立。
也不知是不是這夜晚讓她感懷了,才有這種錯覺,興許對方並不是這種意思呢?
她想了想,移動腳步,轉身離去。
腳下一動,雪地裏發出一聲咯吱聲,在無聲的夜晚,格外的清楚。
她一愣,自己果真是入迷了,竟沒發覺這鬆軟的雪地被自己站的太久,已有了兩個深陷的腳印,一舉步,就觸碰出了聲音,這若在職守中可是大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