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七八枝長矛正麵刺進龐爺爺身體。在塗生所屬的山陽宗天兵,這樣的槍法一定會挨教頭的皮鞭。也不知對方是什麼宗派,不管哪家哪派,絕不至於如此無能,白白浪費掉那麼多枝長矛的動能。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龐爺爺衝陣時全不格擋,也不躲閃,反而張開雙臂,將左右兩側的方陣長矛全數攬向自己。
長矛一頭插在龐爺爺身上,一頭握在敵方天兵手中。沒等對麵天兵回手抽槍,甩開龐爺爺的屍體,龐爺右手靠後的祝三叔已經飛身向前,飛蛾撲火一般撲向重重疊疊的槍尖。
隨著一聲嘶叫,平時總是拖拖拉拉的劉二爺爺一躍而起,幾乎和事事爭先的祝三叔同時搶進槍林,雙臂揮起盾劍。
長矛如林,槍尖如雨。龐爺爺身死之後不到一次心跳的時間,祝劉二人雙雙被數枝長矛刺穿。
龐、祝、劉。三人屍身相依,屍體上插著十數枝長矛,一時未倒,斜撐在地上,像搭起一道三人寬的跳板。
塗生不假思索,飛奔上前。左腳在劉二爺爺腿上一踩,右腳在龐爺爺後背猛地一跺,全身飛躍在半空,向前一個魚躍。在空中掠過敵陣頭幾排密密排列的長矛,飛鷹捕兔般撲入陣中。
少年兵臂盾揮擊,格開迎麵刺來的幾個槍頭,右手反握短劍,一個曲肘,貼在右前臂的劍刃切過兩人的頸項。那已是敵方軍陣數排以後的軍士,被塗生搶進垓心,頭都沒來得及轉便喪了性命。
向前擠,向前鑽。之前的驚慌恐懼不複存在,連幾位爺爺叔伯的慘死也激不起分毫波瀾。經年累月的殘酷訓練已讓塗生形成了身體本能,一旦接戰,那便無思無慮,拋開一切情感,成為一台冷靜、高效的殺人機器。
眼裏隻有劍尖、矛頭。
以及周邊形勢,視域內的敵我態勢。
三角隊形右後側的趙大叔好像也踏著屍身躍進了方陣。沒法呼應。這時候,隻能一氣向前。
還有幾股人馬也衝了進來。那是力士領先,接敵時激發附身符籙自爆,用身體血肉在方陣中炸開缺口,後麵戰士趁勢一擁而入。塗生一邊揮舞劍盾,一邊冷靜分析:我方並非全無機會,隻要再衝過幾排,衝進方陣內層,那裏的敵軍因為擺布不開豎持長矛,隻好短兵肉搏。到那時,方陣被撼動陣腳,繞擊側麵的我軍主力正好破陣……
問題是,眼前的槍頭無窮無盡,那是後排敵軍,將長矛或架在前排肩上,或從前排腰間肋下伸出,或從左來,或自右襲,一重又一重,長長短短,丫丫杈杈……
離他最近的敵軍更是可惡,棄了長矛,掣出釘頭錘,沒頭沒腦暴擊,勢大力沉。塗生左右沒友鄰,孤身一個,哪裏顧得周全。後背早已放棄不管,全靠背負的大盾護身,被敵人擂鼓般猛砸。前方與兩側雖然還未被對方破防,但縛著小盾的左前臂已被砸得沒了知覺,右手的闊刃短劍彎成了曲尺。
就是這樣了,塗生心道,再耗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再撐過一排。塗生心道,過了這一排,我就找龐爺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