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絕症呢?他不知道,因為無論是誰,隻會對著他哭,對著他搖頭,他問:“我怎麼了?”結果還是得不到回答。
漸漸的,他也就不問了,隻知道自己得了某種絕症,命不久矣。
他很平靜,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平靜,到了最後,甚至就連看到母親麻木而絕望的神情之時,他也依舊平靜。
那是末世來臨的前一天,他因為突然發病被送去了急救室,手術中的字樣一直亮著,微弱的生命曲線也令人心驚膽戰地躍動著,但他始終在痛苦之中保持著平靜。
他要死了……啊,大概吧。
算了,無所謂了。
他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甚至還有心情卻猜想麵對死亡時他會看到什麼,是拿著鐮刀的死神?還是帶著勾魂鎖鏈的黑白無常?亦或者這是一個黑洞?
唔,還挺期待的。
病痛一直在折磨著他,到了最後,他已經半夢半醒地幾乎沒了意識,而那心電圖,也緩緩趨於平穩,直到……
眼前的景物開始有了清晰的弧度,但不是人,隻是一盞透亮的燈,在人的眼中暈出一輪光圈。
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唯有他這麼一個將死的人勉力支撐起身體,向下一看,卻發現這裏竟是真的空無一人。
他莫名地又了些力氣,連接著的機器上心電圖的曲線活躍著,哪裏有半點將死之人的模樣。
……怎麼回事?
他有些慌了,甚至來不及喜悅於自身的變化,就跌跌撞撞地闖出了禁閉的手術門……
就此,他來到了末世。
宋安從來沒覺得自己能夠活下來,可上天偏偏又給他眷顧,令他撐著哪怕被能力改造強化了,也隻是普通人體質的他活了下來。
他是那樣地適應這個新的世界,包括能力,包括自身所得利益,可他還是認為自己會死,在某一個未知的將來。
他是一個沒什麼求生意誌的求生者。
殺了我吧。
他想。
也沒想到自己能夠活下來,就像從前他沒想過自己能從手術下生存下來一樣,明明在那個變態的手裏他受盡了折磨,可偏偏對方是個精致的寶石愛好者——這是她唯一像個女孩子的地方,即便這些玉石的獲取方式都極為特殊,也讓他勉強在能力失控之前活得好好的,沒有被丟去什麼詭異的地方。
這是幸運,卻也是不幸。
他想死了。
蕭子文對上了那雙眼,卻不甘沉淪,沒有回答。
他是基地長,該以大局為重,可很多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要發散一些不一定必要的善意,去拯救已是龍城人的成員們,一個都不願意放下。
很對人說過蕭子文很倔,蕭子文自己也這樣認為。他靠在牆壁上,看了看迫不及待擺弄炸彈的各個專家們,又看看另一邊的生死決定,覺得很是糟心。
宋安已經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視線,大概是感知到了嗎那極其低微的成功率,於是反倒不在給蕭子文壓迫了。
開顱的手術最終還是被決定了下來,兩位經驗豐富的醫者找來了基地裏最優良的一套工具,在經曆了一係列消毒、檢查,以及確認使用的過程後,戴上無菌手套,刀刃一切而下……
腦子是控製你能力什麼的的基礎,在末世裏,這裏同心髒一樣重要。而大概因為如此,宋安沒有被像挖了內髒一樣被挖了腦子,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炸彈被植入進了腦子的正中央位置,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被放進去的。這是一場十足艱難的運動,汗水怎麼擦也擦不幹淨,黃白的腦漿卻已經袒露在了空氣中。
這是一場足夠危險的手術,哪怕在末世前,也難以被降低什麼危險度,所以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凝重,都很寄希望於傷者本身的自愈能力,即便對方隻是個空虛的病秧子罷了。
宋安直愣愣地呆著雙眼,麻醉之下,他的眼裏甚至都沒了焦距。
那一瞬間,蕭子文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壞人,而躺在手術台上的宋安本人,就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鹹魚……
emmm…
被自己的思緒擾亂了,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比喻。
搖搖頭,收起這些胡思亂想,蕭子文從口袋裏拿了一顆糖出來叼著,專注著精神繼續觀看。
“哢——”
“哢——”
“吱——”
“嘩啦啦~”
什麼聲音?
“哢——”
“吱——”
“……”
蕭子文匆匆忙朝著聲音的來源尋去,卻看到了一張張鐵青的臉,以及……手術台上哪緩步崩裂的水晶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