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映襯著廢墟角落裏盛開的白花,隱約可見白花在夜風中隨著雜草微微搖擺,像是在迎接林弈四人的到來,朝四人不停躬身行禮。
此處再聽不見犬吠之聲,卻偶爾還能聽見草叢裏傳出蛐蛐的鳴叫,將林弈和小剛的思緒拉回到了二十年前。
在寂靜的夜色中,這些都是最美妙的樂曲,令四人都沉浸於其中,竟是失了神。
過了許久四人才回過神來,小剛歎了一聲說:“弈弟,二十年前那場大火燃起的時候,我怎麼也找不到你,當時你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林弈眼神恢複平靜,隨意地說:“屍堆裏!”
小剛微微一怔,心想好像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躲了,彭氏的人衝進院裏舉槍便殺,除了小剛之外的所有家仆盡皆殞命,若是躲在其他地方還有可能被發現,也難以幸免,沒有誰想到屍堆裏還有一個孩子。
之後那個屍堆外層自然在大火中被燒得焦透,躲在其中的林弈難耐高溫才掀屍而出,出來後見到的場麵一時間也難以接受。
卻是強忍著不哭出聲,趁著夜色悄然離開了此處,從此開始了流浪生涯,然而王城不允許有乞討之人,他隻能隨著那些乞丐被趕出了王城。
他不知何去何從,便隻得一路漫無目的地乞討,卻不料兩年後陰差陽錯的乞討到了距離王城萬裏之遙的逸卿郡鳳城。
他不想再乞討,於是想辦法進了孤兒院,在孤兒院待了三年,被天伯等人尋到,之後便開始進到了天伯和瑟伯的棋局之中。
如今想來,一切都是命運!
秋娘聽著林弈說出這三個字,神色不禁為之動容,曾經鳳城有傳聞,閻府林老大是從地獄裏、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本以為這隻是對那些久經殺伐之人的評價,沒想到正是對林弈的真實寫照。
殷無魅的衣袍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林弈的經曆而感到激動還是因這夜風的吹拂而感到一些涼意,昏暗的夜色中看不見她的麵容,卻能見到她身上的雨衣反射著冷月微涼的光芒。
“要不然我們今晚便在這裏勉強湊合一晚?”
小剛看著林弈問,四人順著街道來到此處,沒看到任何能夠棲身的角落,想來此處就是最適合的所在。
林弈卻是搖頭說:“三日後便是登基大典,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還是先把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他說著轉頭四下裏查看著,望向周圍諸多院落,又問:“禮部尚書大人和禦史大人的宅邸在哪裏?”
“你的意思是今晚就開始查?”
秋娘想起先前在城東大街上聽到的消息,禮部尚書和禦史大人家都發生了詭異的事,此處正是文臣住宅區,想必兩位大人的宅邸應該不遠。
小剛看了看方向,然後指向昏暗的小路深處說:“順著路一直走,約莫一公裏左右便到禦史大人的宅邸,恰好與尚書大人的宅邸相鄰。”
“相鄰?”
林弈眉頭一皺,他覺得這個相鄰有問題,不是小剛說的有問題,而是這詭異的事情有問題。
……
四人來到禦史大人宅邸不遠處,眼望前方燈火依舊卻大門敞開的萬宅,猶豫了起來。
“要如何進去?”秋娘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剛也皺起眉來:“萬海舟妻子離世,此時隻怕尚在傷心處,直接闖進去恐怕失了禮數,若是潛入其中,恐驚動了夫人亡靈,實為不妥!”
話音落下,卻不見林弈有何表態,隻見其提腳便朝萬宅走去,殷無魅自然而然跟了上去。秋娘和小剛相視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林弈則不管那麼多,管你亡靈也好英靈也罷,他是來查明事情真相的,遲早都要查看屍體,何需在這種無聊的事上耽擱?
他林弈身上難道就不背負亡靈嗎?他身上背負的是諸多閻府兄弟無家可歸的亡靈,誰又來尊重他們?
林弈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踏入了萬宅。
立於門口處,隻見宅院中一片悲涼景象,四處掛著白幡,宅邸中正堂上有兩人披麻戴孝,地上白色的冥紙幣鋪滿四處角落,一陣涼風襲過,卷起幾片冥紙又落下。
花圈在牆角處堆放,於夜色中、月光下似乎已經是最漂亮的風景,可惜堂上那棺中之人再也看不到了。
此外還有許多悼詞喪句貼遍牆上,倒有些像閻府中黑白無常的作風,隻是並沒有偷天換日,也沒有鬼兵為之恭賀慶喜。
迎著陣陣微風,不知為何,林弈隻覺得今晚的月光格外冷清。不知不覺間竟是想到了那些曾經陪伴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想到他們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想到他們臨走前都沒有一個合適的葬禮,一時間悲意湧上心頭,眼中竟有霧氣彌漫起來。
察覺到身後小剛和秋娘也已經跟了上來,眼中的濕潤才漸漸退去。
尋常這個點各個宅邸都應該關門了,可萬宅大門卻依舊敞開,仿佛是時刻等待著那死去的夫人亡魂能歸來一般,又或者宅中人都忙於傷情,不願理會那些無關緊要之事。
林弈四人踏步走了進去,來到大堂門口處,拾起籃子中的孝帶綁在腰間,這才走到靈堂上對堂上棺木跪拜三叩首後,拿起案上的香點著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