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說,您好,華凱酒店。
熊貓說,我是上午給你打電話應聘男公關的。
對方說,好的。您叫什麼名字?
熊貓說,熊貓。
對方說,您真名叫熊貓嗎?
熊貓說,是。
對方說,你多高?
熊貓說,一米七。
對方說,體重多少?
熊貓說,120.
對方說,有沒有病史?
熊貓說,沒有。
對方說,是這樣的,我們的工作比較特殊,主要人群是社會女名流和成功人士,可能有性服務,請問您能接受嗎?
熊貓遲疑了一會。
對方說,如果您願意的話,請到酒店麵試。
熊貓說,酒店哪裏?
對方說,因為工作比較特殊,你站在酒店大廳二到五分鍾,我們的工作人員會過來和你打招呼,你穿什麼衣服?
熊貓說,黑色的短袖。
熊貓大約在酒店大廳站了四分鍾,對方打電話過來說,你已經麵試完了。
熊貓說,完了?
對方說,我們主管覺得你條件不錯。
熊貓說,什麼時候上班?
對方說,你現在辦理手續,晚上就可以上班了。
熊貓說,到哪裏辦理?
對方說,這個崗位的工資和手續我們財務室不能入賬,你到附近的銀行轉賬吧,把錢轉到我們酒店的賬號。
熊貓說,酒店賬號多少?
對方說,一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給你發賬號。
熊貓說,手續費多少錢?
對方說,五百,主要包括兩套衣服的費用,不過兩個禮拜後五百塊錢會退還給你的,這隻是押金,隻怕有些員工幹兩天就跑了。
熊貓說,每天都得按時上班嗎?
對方說,想什麼時候上就什麼時候上,自由職業,按提成。
熊貓說,我要天天上班。
小黑說,怎麼樣了?
熊貓說,好了。
小黑說,一個月2-3萬,真多,我也想去。
熊貓說,你去不成。
小黑說,為什麼,我條件不行?
熊貓說,手續費。
小黑說,多少?
熊貓說,五百。
小黑說,那沒錢,剛剩二十塊錢,給你交電話費了。
熊貓說,不要緊,我去賺下錢了,咱兄弟兩就有好日子過了。
小黑說,嗯,大哥。
熊貓點了支煙,沉默。
小黑說,哥,怎麼了?
熊貓說,你得委屈你一下。
小黑說,大哥,你說。
熊貓說,把咱兩手機賣了。
小黑說,行吧,賺錢了,你別忘了小弟。
熊貓說,不會的。
小黑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會,咬牙給了熊貓。
回收手機的地方掛了個牌子:高價回收手機電腦。
熊貓說,怎麼個高價回收?
老板說,看下手機。
熊貓把兩個手機遞過去,老板按了兩下,把後蓋拆了,看了看電板說,六百。
熊貓說,多少?
老板說,六百。
熊貓說,一個六百?
老板說,兩個六百。
熊貓說,我買的時候一個一千,沒用幾個月。
老板說,現在隻能值三百。
熊貓說,不賣了,高錘子高價,還不如寫個“低價回收”。
到了另一家手機回收店,老板看了一下手機說,兩個五百。
熊貓說,六百收不?
老板說,那個手機拿來我看看。
這時來了一條信息,是酒店的賬號,熊貓拿筆記了一下。
熊貓把錢彙了,他在彙錢的時候腦子裏全是錢,是整把整把的錢往他口袋裏裝,滿臉喜悅。把憑證拿著,準備去報到,給打了一個電話。
對方說,等一下,我們的工作人員查一下帳。
熊貓說,嗯。
過了一會,對方說,你的手續費收到了,請保存好你的憑證,明天來培訓吧。
熊貓說,不是說手續辦了,就可以上班嗎?
對方說,你要經過培訓的,我們是香港請的小姐給你培訓,不然你什麼都不會。
熊貓說,好的。
對方說,明天來先辦培訓手續。
熊貓說,收錢嗎?
對方說,當然。
熊貓說,多少?
對方說,六百。
熊貓說,我沒錢了,我能不能先上班,發了工資再給你補上。
對方說,不行,培訓合格了,才能上班。
熊貓說,除了培訓費,還有什麼費用沒?
對方說,健康證、體檢證明,我們的客人都是社會名流和成功人士,萬一你有艾滋病什麼的,傳播給我們的客人怎麼辦?
熊貓說,健康證我有,我以前在飯店呆過。
對方說,必須統一由酒店組織去做,因為我們要保證你體檢信息的準確。
熊貓說,費用給你們交嗎?
對方說,是,和培訓費一共八百。
熊貓說,知道了。
對方說,你趕快去辦理吧,辦理好了,給我們打電話。
熊貓和小黑坐在公路旁的樹底下,天色已晚了。熊貓腦袋裏想象的錢像氣球一樣,從口袋裏往出飛。他一口一口地抽著煙,臉色蒼白。
小黑說,怎麼辦?
熊貓說,上當了。
小黑說,怎麼回事?
熊貓說,走,我去打個電話。
熊貓學著他剛到州城,那個飯店老板的的程序,先給114打了個電話,查了華凱酒店的電話,然後給華凱酒店的前台打電話。
華凱酒店的前台小姐說,我們沒有在外麵貼過招聘廣告。
顧小偉說,你怎麼認識熊貓的?
範明說,足浴認識的,他請我的。
顧小偉說,他怎麼一下子就翻起身了。
範明說,經過這次上當受騙之後,熊貓把小黑的兄弟都叫到一起,開始做盜文物,已經做了一筆,賺了一些,買了車,手機,也開始玩女人。
顧小偉說,他有錢嗎?
範明說,有啥想法。
顧小偉說,沒。
其實顧小偉想知道欣欣是不是為了錢,跟了熊貓。
小胖最終做了偽君子。
宋瑩給範明打電話的時候,範明剛從拘留所出來,昨晚他和徐總足浴時被抓。
範明問女孩,這安全嗎?
女孩說,安全。
範明說,我不是問套子安全不,我是問治安。
女孩剛說完“安全”,就有人敲門。
範明說,誰?
沒有人說話,範明說,是徐總嗎?
還是沒人說話。
女孩去開門,門剛打開,女孩就被按倒在地,過來兩個人把範明也按倒在地,範明說,幹什麼?
那兩人說,身份證呢?
範明說,在包裏。
有個人說,包在哪?
範明說,電視機旁邊。
那人從包裏取出身份證,走到女孩旁邊說,你身份證呢?
女孩說,沒有。
那個人說,一看就知道嫖娼,帶走。
範明被帶出房子的時候,徐總也被抓了。
徐總說,你不是說這安全嗎?
範明說,那婊子也說安全著。
徐總說,弄的啥事麼,我還沒辦事呢。
範明說,徐總不要著急,這事我處理。
警察問範明,昨晚幹啥了?
範明說,啥都沒幹,剛叫服務員進來送茶,你們就闖進來了。
警察說,啥都沒幹?那女孩就是小姐。
範明說,現在小姐跟服務員都分不清了,我叫的是服務員。
警察說,我們也分不清。
範明說,那你怎麼確定那是小姐。
警察笑了,說,你太不走運了,我去玩過,認識她。
範明笑了。
警察說,昨晚我們不是去查房的,是有人舉報賓館裏有人吸毒,我們就去了,現在沒事了,可以走了。
出了拘留所,範明問那女孩,你不是說安全著?
女孩說,本來就是安全著,他們抓錯了,他們抓的是吸毒的。
範明說,還不是出事了。
女孩說,這純屬意外,老板給局裏交錢了,出事了也不怕。
範明說,太驚險了。
女孩嘿嘿笑了。
這時範明的手機響了,宋瑩打的。
宋瑩邊說邊哭,有個客人喝醉了,要強暴我。
範明說,在哪?
宋瑩說,東盛飯莊。
範明說,我馬上給小偉打電話,他先過去,我這就來。
範明給顧小偉去了電話,再給楊叔去了電話。
範明去的時候,包間裏隻有顧小偉和小胖。
範明說,人呢?誰吃了豹子膽,敢強暴我女朋友,我剁了他不可。
沒有人說話。
範明問顧小偉,人呢?
顧小偉低著頭沒有說話。
範明又問小胖說,人呢?
小胖在醉意裏正在清醒。
範明出了包間,把宋瑩拉進來,說,是誰?
宋瑩指了一下小胖。
範明指著說,是他?
宋瑩說,他剛在和一堆人喝酒,喝多了,他拉我的手,往他懷裏拉,還說……
宋瑩沒有說下去。
範明氣籲籲地出了包間,匆匆往車後備箱去,他要取車裏的鋼管。
顧小偉緊跟在後麵拉他的衣服,沒拉住,顧小偉把範明從後麵抱著,後備箱已經打開了,裏麵放著一個鋼管。
顧小偉說,冷靜點,小胖喝多了。
範明說,喝多了也不行,他不是不能喝嗎?
顧小偉說,正是因為不能喝,稍微喝一點就上頭。
範明說,管不了那麼多,早就知道他不是正人君子,當初在醫院就不應該管他。
顧小偉說,我們和他是兄弟,從小玩到大的兄弟。
範明說,我和他不是兄弟。
顧小偉說,冷靜點,範明。
範明說,我冷靜不下來,我要做了他。
顧小偉說,深呼吸,深呼吸一下。
範明說,我進去得揍他一頓。
顧小偉說,隻能出氣,不帶做。
範明說,嗯。
範明走到飯店門口,又返回來想拿鋼管,顧小偉阻止了。範明進去一拳把小胖打倒在地,在身上踩了幾腳,又在肚子上踢了兩腳,小胖趴在地上吐白沫,抱著肚子喊叫。顧小偉拉住範明說,行了。
範明說,小胖,你起來。
小胖抱著肚子,慢慢站了起來。
範明說,你有那麼高尚嗎?你那麼高尚還出來耍流氓。你不是不能喝嗎?喝了酒還做大事。
顧小偉說,行了。不要說了,出去。把範明拉到車上。
範明說,小胖跟我們不是兄弟。
顧小偉沒有說話。
範明說,我想做了小胖。
顧小偉說,你不能那麼做。
範明說,為什麼?
顧小偉說,他是我們美好童年的一部分,我們的童年不能少了他,如果我們的童年都不能夠純潔、完美,這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麼完美的事情了。
範明說,我現在心裏還是很憤怒。
顧小偉說,那是你愛宋瑩。
顧小偉是這一屆研修院最有成就的一位作家,他的小說《暗道》獲全國中篇小說獎,首印50萬冊,加印正在交談。版稅已經超過和汪先生談的數目,他在研修院畢業的時候,發表的最後一首詩《嫖客詩人》,再次轟動文壇,獨特深刻的思想,在全國引起關注。
嫖客詩人
我覺得
我愧對聖潔的文學
有人說
大自然是被淫過千次的娼婦
娼婦安能不知被淫過萬次
這需要新的道具
新的淫法
我覺得
我愧對聖潔的文學
我的淫法太平常了
不能讓一個娼婦感受到美
我覺得
我愧對聖潔的文學
我總是先看到她的胸
後看到她的心
顧小偉在接受一家文學期刊的訪談時,是這樣分析這首詩歌的。他說,首先,我在內心深深地譴責自己,作為一個寫作人沒有寫出思想深刻、藝術性高的、能流傳百世的作品。千古文人無數次地讚美過大自然,就像嫖客一次一次地去玩弄一個娼婦,在新時代的當下,怎麼能讓一個娼婦感受到美,讓大自然感受到美,讓遊客、讀者感受到美,這需要多麼高超的藝術手法,需要多麼深刻的思想境界。我覺得我愧對聖潔的文學,我的藝術手法太平常了,我的文字太平庸了,不能讓讀者感受到文學之美,不能讓後人感受到到大自然之美,我覺得,我愧對聖潔的文學,我總是先看到大自然的外貌,沒有看到大自然內在的、潛在的美。
後麵一篇評論是這麼寫的,三句多麼有力的愧疚,足以說明作者對自己思想境界、文字功底的要求之高,足以看出作者對文學事業的敬仰與尊重,足以看出作者謙虛的文學態度,大膽的寫法,把大自然形象地比作一個娼婦,千古文人都在試圖讓一個娼婦感受到美,千古文人都在讚美大自然,究竟怎樣的文字或者藝術手法,能把大自然偉大、博大、和諧、統一的內涵寫出來,值得更多的文人去探究。
顧小偉在作家研修班畢業了,他把所有的東西裝車搬出學校,他暫時住在市作協的一個院子裏,那個院子很靜,在一個老街道裏麵。
他坐在車裏,看見當初打羽毛球的女生從麵前晃過,身材還是如此的好,乳房還是如此的豐滿,他不知道他是在留戀這所學院,還是在留戀那位胸大的女生。
顧小偉在作協開會的時候,範明打來電話,問熊貓那個古董的買家問的怎麼樣了。
顧小偉說,現在有兩個地方等著他去,一個是監獄,一個文物館。
範明說,我知道了,我給他回話。
那是小胖最後一次和同事聚會,他要回州縣,去父母的工廠上班。
市作協外麵的這條老街,被兩旁粗大茂密的樹枝遮住了上方的天空,就像一個天然的隧道。
顧小偉爬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房簷上掉下的水珠,還有水珠落在地麵的聲音。雨天這個院子顯得沒有一點的激情,就像年長的老人,性激情衰弱。
顧小偉覺得女人至少有兩種價值,一是人類生命的延續,二是藝術品。第一個基本上所有女人都能做到,第二個隻有一部分女人能做到,他欣賞有藝術感、行體藝術和內在藝術的女人。
他翻了手機薄,翻到美亞,就拔了,停機。顧小偉繼續翻,靜靜的夜,突然一個來電,把顧小偉嚇了一跳,接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