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坐的地方附近就擺放著香資箱吧?綠姐姐這麼想著,望向樹間灑落的陽光。投在地麵上的樹影不斷變化出各種形狀,綠姐姐心中思緒萬千。

“小時候我常在這兒玩呢。”

她自言自語,撫摩著幹燥老舊的木台階。樹木的紋理浮在上麵,摸起來有點兒粗糙。

綠姐姐也是這個村子的孩子。她對我說過,她以前喜歡一個鄰居家的男孩,卻沒有結果。她還笑著說,那個男孩很像健。

“哎呀,這畫的是小狗嗎?”

綠姐姐看著搖曳的樹影,發現了腳邊地麵上的畫。那是我死去那一天畫的小狗。

“真讓人懷念啊。以前我也會這樣畫畫,被泥土弄髒也毫不在意。”

綠姐姐湊近地麵,想要仔細看看,及腰的長發輕柔地搖晃著。

這時,傳來了犬吠聲。綠姐姐嚇了一跳,抬起頭來。麵前飛奔而來的是一隻白色的狗。

“哎呀,這不是六六嗎?好久不見。”

原本擺出戒備架勢的六六搖著尾巴向綠姐姐跑了過來,舔著她的臉。雪白的裙子沾上了泥土。

“真的好久不見了呢,六六。我好像都是在這附近給你喂吃的,對吧?我總是逗你玩,把吃的扔到台階後麵呢。”

六六擺出了服從的姿勢。

我知道,這隻狗奇怪的名字是綠姐姐起的。

“說起來,大家都覺得你很壞呢。”

綠姐姐用素淨而漂亮的指尖摸了摸六六的鼻子,就像見到老朋友般歡喜,表情燦若陽光。

“大家說你是鞋子小偷。你究竟把偷來的鞋子藏到哪裏去了?”

六六發出可愛的叫聲,然後繞到了綠姐姐所坐的台階後麵。台階側麵沒有木板,狗正好能繞到裏麵去。

綠姐姐探頭向裏看。

“啊,看到了……你真是偷了不少啊。”

台階後麵都是六六從村子裏叼來的單隻的鞋子,堆成了小山。看到這麼多鞋子,綠姐姐十分驚訝,同時又很佩服六六。

六六臥倒在地。

真拿你沒辦法——綠姐姐一副這樣的表情抬起頭來,打算出發去橘家。不知道搜尋行動有沒有結果,她想。

可是她剛微微抬起頭就停住了,她的視線被吸引了。

那是六六堆成小山的藏品的一角。綠姐姐也不怕弄髒衣服,把手伸到裏麵。六六安安靜靜的,隻是疑惑似的歪著腦袋。

綠姐姐用指尖鉤住那樣東西,接著把手抽了出來。

從昏暗的台階下拽出來的是一隻涼鞋,上麵有小花。綠姐姐認識穿這隻鞋的女孩。

綠姐姐眯起的眼睛裏掠過一道陰影,瞳孔深處如窺視到未來一般,閃動著知性的光。她有些疑惑,微微皺起漂亮的眉毛,望著橘家的方向。

她把我的涼鞋還給了六六,徑直朝家走去。

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去橘家吧。說起來,冷凍庫裏應該有工廠新出的冰激淩樣品,今天中午就吃那個,再看看那起鬧得人心惶惶的連環誘拐案的後續報道吧。綠姐姐這樣想著,穿過了神社的廣場。

夏天的陽光很強烈,隔著鞋底,石子路還是燙腳。

白天聒噪不已的蟬到了晚上便了無聲息。

飄在夜空中的星星和月亮發出淡淡的白光,照亮了黑暗。四下都被裹進如深海一樣幽邃的睡眠中。

在掩埋我的地方,水溝的水泥板被健抬了起來。他身旁是恐懼不安地看著我的彌生。

該把我挪走了,明天搜尋隊又會來找我。健認為,到時候那名敏銳的搜尋隊員就會發現我。

當時,搜尋隊員發現健之後,把他帶到了汽車旁邊進行止血治療。石頭把健的鼻頭給砸破了,留下了一個很大的傷口。血止住後,搜尋隊員問了健的名字和家庭住址。他們好像知道最後看見我的人是誰,因此當健和彌生報出名字後,他們又提了很多問題。

“看見過可疑的人嗎?”

健看似老實地回答:“沒有。”

彌生心想,當成誘拐案不就好了嗎?於是她也附和健。

謊言是不穩固的,最保險的做法就是隻把重要的部分偽造一下——直覺這樣告訴健。他擔心撒的謊越大,就越容易暴露。

在彌生拿著的手電筒射出的光束裏,健把我從水溝裏抱了起來。他的臉中間貼著一個大大的創可貼。

“好可怕,好可怕……”彌生嘟囔著,不斷環顧黑夜中的森林。

健半夜起來的時候,緊貼著他熟睡的彌生也醒了。健要彌生留在家裏,可是比起黑夜中的森林,彌生更害怕一個人留在家裏。於是他們一起鑽出了蚊帳,小心翼翼地穿過像鳥兒一樣吱吱叫的老舊走廊。為了不吵醒家人,工具早就準備好了。

從水溝裏出來後,我的身體變得比夜晚的寒氣更加冰冷。健把我放在草席上,將我奇怪地扭曲著的脖子和四肢擺正。我在草席上做出“立正”的姿勢。

“草席是不是剪得太小了呢?”像是為了給彌生打氣,健微微苦笑著說道。

昨天健背我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感覺到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的四肢僵硬,來回晃動,讓他吃盡了苦頭。這次他便用草席把我卷起來,累的時候就可以和彌生一起搬運。

他們按照我的個頭修剪這張廢棄的舊草席,可是剪得太多了。我被裹成了紫菜卷,腳尖和頭發從草席兩端露了出來。

為了不讓草席散開,健用繩子把它捆得結結實實。

他們從家裏出來時,怎麼都找不到合適的繩子,彌生急壞了。橘阿姨常說商店包東西用的紙和繩子遲早會派上用場,於是都收了起來。健和彌生都不知道她收在了哪裏,可也不能把她叫起來問。商店的繩子好不容易遇到能派上用場的時機,卻偏偏讓人找不到。健想了一會兒,決定用自己房間裏電燈的繩子,就算不關燈睡一夜也無妨。就這樣,他們用好不容易得來的繩子捆緊了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