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晚,宅邸大門口,東河霖正與最後一位準備回家的學生交談著。
那學生是個看上去十分瘦弱的青發少年,他抱著懷中的木棍,抬頭看著自己的師傅,膽怯地問道:“師傅,《基礎十六劍訣》的第十劍我已經練到極致了,可以去後院請教二師傅了嗎?”
東河霖平靜地看著這位學生,眼眸深處卻是一絲他很久都未曾有過的錯愕,但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你這次,比先前練成第九劍又快了一日,很不錯,我會將此事告訴你二師傅,明早寅時六刻,直接去後院找他便是。”
聽到東河霖的話,少年立刻變得十分激動,他笨拙地行禮,開心說道:“多謝師傅,那我就先回家去了!”
東河霖輕輕點頭,少年便很是高興地向回家的方向跑去,但在奔跑途中,他卻突然放慢了腳步,低下頭,他看向踩過的地麵,目光中帶著疑惑,但看了好一會,他並沒有看出有什麼異常,便又小跑著遠去,直至消失在街坊中。
目送著少年徹底離開後,東河霖也看向了剛剛少年低頭看著的位置,眉頭微微一皺,他低聲不滿道:“這家夥,好歹也是名震滄茫、位列榜上的‘布衣劍聖’,做起事情來卻是這麼粗糙,連個孩子都能察覺出來有血腥之氣。不過,柳徹這孩子的確不凡,天賦放眼滄茫也是絕頂,值得我耗費心思去培養。”
東河霖伸了個懶腰,轉過身去。順手便將門上貼著的一張黃色符紙撕了下來,他看著手中的符紙,頗為惋惜道:“隻是可惜了我這張噤聲符,當初大先生可隻送了我兩張噤聲符,沒想到為了這群烏合之眾就浪費了如此至寶。”
東河霖邊歎息著,邊將手中的符紙撕成了碎屑扔到一旁,他悠閑地走進宅邸,將大門緩緩關上。
不過,忙碌了一天的東河霖還不能休息,他又慢悠悠地向灶房走去,他沒有閑錢去雇傭侍女家仆,江逸凡又是個一心隻鑽研劍術的主兒,對烹飪一竅不通,這做飯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他的頭上。
東河霖確實不愧被認為是當世妖才,他不僅文武雙全,連烹飪都是一把好手,僅僅用了兩刻鍾,便做好了三菜一湯,他將飯菜裝進食盒中,提著食盒便向後院走去。
由於宅邸大多地方都殘破不堪,東河霖又沒有心思去整修,平日裏用餐和消遣都是在尚且完好的書房。
東河霖推開書房的門,江逸凡早早便盤膝坐於座上,但與往常不同,今日卻是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這位“客人”虎背熊腰,長相也十分凶悍,但他右手手掌卻是不知所蹤,右臂也被血染紅的青色布條包裹,他的神色十分慌張,一直盯著地麵,連東河霖推門走進來都沒有察覺。
東河霖打開食盒,將已經分開盛好的飯菜一一擺放好在江逸凡的桌前,隨後便走到了那位“客人”麵前,他打量了一眼那人,也將飯菜和碗筷擺在了他的麵前。
“從白日便一直呆在這裏到了入夜,應該也餓了吧?這是我親手烹飪的飯菜,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說話。”東河霖平平淡淡地說著,似乎真的將麵前這人當成了賓客。
過了好一陣子,那位“客人”才緩緩抬起頭,他的雙目失去了神采,他盯著現在他麵前的東河霖,不知道是盯了多久,他這才回過神來,隨後便痛哭流涕道:“您,就是那個聲名遠揚的小師傅吧?求求您了,放過我吧!我有眼無珠,惹了您這等大人物,但我上有老下有小,這位爺也把我的弟兄們殺的一幹二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馬,我…我對天發誓,我今後絕不會做一點點惡事,隻行善事,求求您放了我吧!”
東河霖平靜地看著這個比他高大許多,但情緒卻是幾乎崩潰的“客人”,搖頭歎道:“我留你一命,可不是為了聽你在這裏痛哭流涕和求饒的,聽我一句勸,先填飽肚子,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若是回答的讓我滿意,我可以放你一馬。”
“好,好,我吃,我馬上吃!”東河霖的話,好似一根救命稻草,這人的雙眼也總算是恢複了些許神采,他立刻伸出左手,直接用手抓起飯菜,狼吞虎咽起來。
一刻鍾後,三個人陸續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江逸凡坐在一旁,閉目養神。而東河霖則與那“客人”四目相對,他隻是看著那人,麵帶微笑,保持著沉默。
那“客人”也是坐立不安,嘴角一直在顫抖,過了好一陣,才帶著一絲哭腔開頭道:“稟報大人,小的名叫董胡,廣霖郡人氏,早年便加入了匪幫,在廣霖郡四處劫掠,後來青州軍占據了廣霖、東河二郡,出兵剿滅了小的所在的匪幫,小的帶著幾位殘黨逃進了東河郡的深山中,並用兩年時間又拉起了一批匪幫,在廣霖、東河、臨東三郡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