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秦孤月已經打定了主意,那隻貼在他身上如毒蛇一般遊走的玉手卻一下握住了他的要害,那女子媚笑了一下輕聲道:“我捉住他了……”
他心裏暗叫一聲“不好”,隻覺得那不受自己控製的部分竟是有一團邪火燃燒了起來。
整個感知力場已如脫韁的野馬,不再受到他的控製,無處的幻覺意象如同飄落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又好像是撕碎的書,每一頁碎片上都是一個殘破的幻覺,有多少碎片,就是多少種幻覺……
譬如剛才可能還感覺在嚴寒的風中,此時卻已是在火上炙烤,甚至連孤月夢境中的那些前世今生的畫麵都被幻覺扭曲呈現了出來……
這種殘破的幻覺就好像是破碎的金屬碎片,對於精神力的殺傷力比完整的幻覺還要大得多,隻片刻秦孤月就感覺到頭疼得像被人紮進了一千根針一般。
然而就在此刻,其中的一種幻覺竟是將其他的幻覺盡數飛快吞噬,整合成了一個完整的幻境。而且這個幻境他熟悉無比,又是那一群身穿奇裝異服的人圍住了秦孤月,在一條封閉的走廊裏,白光燈慘慘地映照在散發著銀白色金屬光澤的牆壁上,將人的影子扭曲得形同鬼魅。
秦孤月雖然不認識他們,但他的腦海裏卻分明有著這些人的印象,除了少數穿著黑色風衣的幾個人之外,在他麵前的全部都是他的戰友,其中不乏至交和紅顏知己。
可是現在他們雖然都沒有拿武器,但氣氛卻是劍拔弩張到了所有的氣息都鎖定在了秦孤月的身上,隻要他有絲毫想動手的舉動,莫說舉動了,恐怕隻要有這個想法就會被瞬間殺死。
秦孤月甚至有一種荒唐的想法,這些人也許強大到了,完全不需要武器,就能夠用各種方法來殺死他。
“對不起,孤月,我們也是迫不得已。”
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和場景,一時竟讓秦孤月難以分辨,究竟哪一個世界是真,哪一個是假,恍如書中所載的“莊生夢蝶”,不知是莊生夢見了自己變成蝴蝶,還是蝴蝶的夢裏變成了莊生。
亦真亦幻,虛實難辨,若是將一切當成虛無,回歸虛無,那紅粉朝顏,不過是骷髏朽骨,又有什麼難以自持的呢?
陡然想到這一點,秦孤月隻覺得眼前的幻境竟是一層層如冰雪消散,思想又恢複了清明,身上那這種異樣的,刺激的感覺也隨之無影無蹤。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自己冥想的那一間臥室,地上既沒有木屐,也沒有紗衣,一切都原封不動。
經過剛才的一番掙紮,秦孤月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雖然消耗了大半,但是卻更加精純,就好像是美酒經過了提純一樣,距離林木二重的境界更近了一步。
武道進步依靠自身鍛煉和與人切磋,相術的進步竟是要依靠這種與幻境和幻覺,近乎是與自我的對抗鬥爭,無怪相術師的數量是如此之少,又大多依附於龍隱閣組織,正是因為他修煉的難度太大,風險也很大,稍一出錯就是魂飛魄散,若是沒有前輩指導,每個相術師可不是都有這般好的運氣。
想到這裏,秦孤月不禁長舒了一口氣,才發現背後的衣服早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這時緋羽琉的聲音終於又響了起來。
“秦孤月,你是一個運氣好的大傻瓜!”
秦孤月聽得這句話,隻得報以一個疲憊的苦笑,說起來,這次若不是自己內心裏存在一個夢魘,吞噬統一了所有的幻覺,現在的他恐怕真的要變成白癡或者傻瓜了。
如此一來,反倒是這個纏繞秦孤月十數年的夢魘,救了他一命。
“知道你剛才如果陷進去會是什麼後果嗎?”緋羽琉收起剛才戲謔的態度,一本正經而略帶擔心地問道。
“是什麼?”
“武道切磋最多就是傷筋動骨,重些手足殘廢,留下內傷,一般不會傷及性命,相術切磋,卻並非如此,處處凶險,如你剛才這般情況,其實就是在與主持這個幻境的人進行相術切磋,而你分明已中了他的陷阱,輕者精神力被盡數吸納,變成白癡,重則魂飛魄散,身變成一具空殼……不知怎的,他卻留了一手,並不曾加害於你,著實奇怪。”
“不曾加害於我?”秦孤月琢磨著緋羽琉的話,陡然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苦笑道:“這幻境的主持者,莫不是那條六爪騰蛇?”
“目前來看,應該是的。”緋羽琉解釋道:“靈力如此高強的,已經不是尋常人類的範疇了。”
“一條蛇抓到了一隻獵物,卻不立刻吞掉,那它想做什麼?”秦孤月警覺道。
緋羽琉卻在手鐲裏笑道:“再簡單不過了,兩種可能,一種是它想玩死他,另外一種是它對他感興趣,大傻瓜,你說你是哪一個?”
秦孤月聽得這句話不禁歎息道:“有沒有第三種可能,比方說它怕我?前麵兩種好像都不是什麼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