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高寒(1 / 3)

進城之後,入目所及,便是與外麵截然不同的勃勃生機。

各色商販早早的就推著攤子,在青磚鋪就的街道兩側吆喝兜售,還未離開城門範圍,楚刀都能聞到空氣中那股散而不去的甜香,興許是還不到時辰,街上行人並不算多,幾位老人並排坐在牆根處,雙手攏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陽光帶著特有的暖意照在他們身上,泛起一團發白的光暈,這其間路過幾位去上學塾的稚童,見到了老人們,便依著先生所教,朗聲問好,老人們笑顏逐開,紛紛揮手致意。

大城之中有繁華,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繁華之下的的溫馨與人情味兒卻也容易被掩蓋,就如同皓月當空之時,漫天繁星便會黯然失色,而小城之中,少了繁華的光輝,反倒能讓一些細節更易尋見。

這兩種各有優劣,並無高下之分,大家閨秀與小家碧玉,都是有人喜歡的。

小城百姓不多,外來者也少,因此沒幾家可供住宿的酒樓,楚刀也不著急,踩著厚實的青磚,一點點尋了過去。

在荒郊野外遊走和在城內逛蕩,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前者會讓你感到蒼茫天地間雖有磅礴萬物,但它們的命運就隻是日複一日的活著,而這這世上所有的靈性都彙聚己身,自己可以淩駕於萬物之上,那是種一覽眾山小高處不勝寒的孤寂,而後者卻能拉你進入凡塵,意識到為人的樂趣,望著周圍忙忙碌碌,琢磨出別樣的生氣與滋味。

緩緩走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楚刀找到了一家合適的酒樓,酒樓名字頗為討喜,名為“聚福”,他一眼便相中了。

酒樓不大,也就三層,進去之後,小二連忙上前招待,熱情道:“客官看著麵生,應該是外地人吧?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楚刀笑著應道:“應該是要住上兩天的,給我來一間你們這普通的客房就好。”

店小二赧顏道:“不怕客官笑話,咱這酒樓不大,所以房間並未分三六九等,都是相同的布置,樸素是樸素了點,不過保準幹淨,您可以先跟小的上去看看,若是不嫌棄,小的立即給你整理好,保證不耽誤客官時間。”

楚刀點頭應下,自然不會在意這點事情,他與店小二選了房間後,又點了些吃的,不過並未選擇到樓下大堂內就餐,而是全部送到了房間裏來。

有位隱退多年的老江湖曾跟楚刀說過,像他這樣孑然一身的江湖遊俠,在功成名就之前,至少有兩點不能碰,一是爭強好勝,二是遍結好友。

前者無可厚非,後者倒讓楚刀有些疑惑,老前輩也不藏著掖著故作神秘,也不怕楚刀笑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大方方道:“能夠處處風生水起,廣結善緣的人,一般城府極深之輩,這種人並不是在結交朋友,而是在經營人脈。”

“他們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能以小恩小惠籠絡人心,與其結交如飲美酒,起初身心溫暖,酣暢舒爽,而後漸漸迷失自我,難辨真實,最後無法自拔,深陷其中,一旦到了該權衡利弊的時候,他們就會趁你不省人事之時笑著與你遞刀子,讓你在刹那之間失去一切。在這種人眼中,人如蜜棗,肉盡核拋。”

“當然,這世道雖然混賬,但也不乏有赤子之心的存在,這種人的人緣同樣極好,不過到底是萍水相逢,一觸即散,再好的感情也抵不過時間的衝淡,甚至可能在你眼中如獲知己的情誼,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尋常打的一個招呼,並無什麼特殊之處,到頭來都是一廂情願罷了……”

當時老前輩借著酒勁,與楚刀說了不少掏心窩子的話,其中不乏某些違背常理的“片麵之言”,可若是仔細琢磨,倒也有那麼幾分道理。

對於這位老前輩的那些酒後之言,楚刀自然不會全信,隻是偶爾遇事不決時,都會拿出來翻翻,益大於弊。

尤其是老前輩早些年走江湖攢下來的經驗,更是難得的寶貝,人心雖然往複,世事雖然無常,但其中仍是有著可以拎出來的脈絡,就像出海之時,若是沒有老船夫指點海水下潛藏的暗礁,單靠著一群初出茅廬的老崽子,很容易釀成慘禍。

這些年行走江湖,除去旁人有意刺殺外,楚刀幾乎沒惹下什麼簍子,靠的便是老前輩的那些金玉良言。

前些日子閑暇之時楚刀曾給自己算過一卦,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楚刀本沒將其當回事,隻看成是個樂趣,不過這段時間密信接二連三的出現,讓他不由得起了警惕之心。

房間雖然向陽,但久坐桌前,難免身覺陰冷,楚刀放下心中陰鬱,舒舒服服的打了一套武夫中常見的拳法,這套拳法雖不高妙,但勝在可以舒展全身筋骨,打拳過程中,楚刀身上的骨頭就像秋末落地的枯枝,哢哢作響,聽著就令人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