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公悠然道:“老頭子年輕之時,經常會去八百裏長湖看一看,不過那個時候局勢動蕩,民不聊生,常有叛軍圍剿,肆意屠殺,使得湖邊鮮血如河,實在不是個好地方,我不知道老頭子能從中看到什麼,但是讀書人有一句話,叫做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在我看來,老頭子足以稱得上智者,或許這也是他喜歡八百裏長湖的原因,如果你無事可做,倒不如去那裏轉轉,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獲。”
楚刀默然不語,他想起以往和爺爺遊曆之時,他確實喜歡汪湖泊多的地方去。
左公站起身,拍拍屁股,望向連綿山際,破天荒有些赧顏道:“我與這群山相伴已久,若是能夠惺惺相惜,或許也能被稱為儒家中的仁者。”
“隻可惜我並非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可能配不上這個稱呼,倒是老頭子以仁為己任,所以任重而道遠,雖死而未已,仁智兼並,簡直可堪稱完人。”
左公唏噓道。
他並未轉頭,但接下來的一字一句皆是重重壓在了楚刀心上,“要知道老頭子一生中就隻有兩個期盼,一是試圖力挽狂瀾於既倒,抬起陸沉中原,隻可惜他沒能碰到,也未曾做到,二就是能讓你安安穩穩度過這一生,所以他才會在臨別之際,將你托付給他認為信得過的故人。”
左公目光如炬,沉聲質問楚刀,“沈行安,你難道真要讓老頭子這輩子都一事無成嗎?!”
一言既出,四方皆定。
楚刀如遭雷擊,雙唇顫動,怔怔無言。
左公也不願逼他太緊,有些心結隻能點到為止,是否可以解開,關鍵還得看被心結纏繞之人的態度。
他與老頭子是多年摯友,楚刀又是老頭子唯一的親人,左公膝下無子,他是真心實意的將楚刀當做後輩的,若不是受絆於自己身份,他早就進了一等,去京城找那老東西算賬了。
如今武道之中,唯有劍道得以登頂獨行,遙遙領先其餘流派,使得整個中原武林就像個跛腳漢,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長久下去,注定會有極大隱患。
在他看來,唯有再起一脈,與劍道分庭抗禮相互掣肘,才能達到陰陽調和,武道安定的效果。
左公曾與其餘幾人暗暗盤算,最終將期望放在了楚刀身上,那個時候他們都認為要是不出意外的話,楚刀就能夠帶領刀道重回巔峰,雖然可能仍是不及劍道,可也足以解決燃眉之急,給予其餘流派喘息空間。
等到日後楚刀融彙各家武學,未必不能比肩第一狂徒。
這倒不是說楚刀有著匹敵第一狂徒的天賦,隻是萬事萬物,總是開創之人最難,後人隻需循規蹈矩即可,或許楚刀沒有第一狂徒那份無與倫比的資質,不過循著他的老路,總有機會到達第一狂徒曾經的盡頭。
畢竟第一狂徒已是過去,劍道再難出現騰飛式的跨躍,景樓雖然有無敵之態,不過那也局限於她個人,而不是整個劍道。
這一點就與第一狂徒大不相同。
隻可惜楚刀出了意外,再沒了那份持刀心境,不得不讓人扼腕歎息。
當下隻能寄希望於煉體一脈,而這就意味著楚刀在跌落穀底的同時又失去了一份天大氣運加持,堪稱雪上加霜。
每次想到這裏,向來雲淡風輕,萬事不擾心頭的左公都要再度望向京城,伸手指著某人,狠狠在心中罵上幾句。
要不是對方境界高,實力強,手下多,左公真就呼朋喚友,拆了他家老窩。
左公不去理會楚刀究竟想通了沒有,隻是自顧自說道:“這段時間邊境三國動作不斷,像是要探清大梁的底蘊,你若是想要找點事做,倒可以循著捕魚閣那邊的線索,去與這些探子會會。說不得就能於生死一線間有所明悟,盡快彙集其餘四極。”
楚刀心念微動,苦笑道:“說到底,這件事終究是由我而起,這些隨之而來的麻煩也應當由我來做。”
誰料左公一聲怒喝,罵罵咧咧道:“放屁,老的做錯事讓小的出來頂罪,虧那老東西做得出來,老頭子當年真是瞎了眼,所托非人啊!就算把你交給賀老匹夫,也絕對比現在強得多!”
罵罵咧咧出了心中惡氣之後,左公再度低頭看著楚刀,以不容置疑口吻命令道:“這幾日你就留在這裏,先把內傷調理好,再去找那些個探子的麻煩。”
大梁王朝建國之初,百廢待興,持續數年的征戰,打光了前朝僅剩的底子,也打光了新朝為數不多的積蓄。
要安撫民心,要安置軍隊,要震懾鄰國,更要修繕城池,一件件一樣樣,都需要在金鑾殿上吵個天翻地覆才可罷休,這其中關於都城的選址,更是重中之重,三公六部,滿朝文武,不知爭了多少個晝夜也沒個結果,誰也說服不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