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國中心之所在,皇城之威嚴,自不必多說,普通百姓走到牆根下,便要雙股戰栗,瑟瑟發抖,何談鼓足勇氣往裏瞥一眼。
其四周城牆,皆是以金石磚所砌,敲之清脆作響,質地極其堅硬,常人哪怕使出全力刀砍斧辟,都隻能在城牆上留下淺淺白痕。
皇城的建製遵循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其正上方,便是紫微星之所在,琉璃瓦與牆麵之所以多為黃色,則是因為五行之中,土是萬物之本,土屬黃,皇帝則是萬民之本,所以亦用黃色來彰顯。
從午門入城之後,經由九丈長的昏暗門洞,便能見到皇城的中軸線。偌大皇城大致可以分為兩部分,南為外朝,北為內廷,外朝為皇帝處理公務之所在,內廷便是生活歇息的場所。
中軸線上頭一個,即是平日裏朝會之所在,名為仁安殿。
毫不誇張的說,這座矗立於九尺高台上的輝煌宮殿,便是所有官員心目中的聖地,亦是他們官場生涯的終點。
位高權重如玉高寒,哪怕已經掌控偌大昌黎郡,依舊需要處心積慮才有機會走到這仁安殿之內。
其實殿中官員也不盡是高官,比如那次次上朝都站在末尾,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提上奏折的衍年史,不過六品官身,還是沒有絲毫油水的清閑官,可他的地位就是要比正四品的玉高寒高。
能聆聖言與不能聆聖言是兩回事。
京官與地方官同樣是兩回事。
前者總是要高出一頭,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午門外,一輛馬車平穩而至,停在前方廣場上,身為馬夫的闞德琢一躍而下,恭恭敬敬的掀開車簾,迎出燕王。
當年太祖逐鹿天下,燕王身為其左膀右臂,立下了汗馬功勞,哪怕在當時的五個一字王中也能當屬第一,且無人會有異議。
二十年後的永初之亂,又是燕王重新披甲上馬,組建燕雲十八騎,先蕩內亂,又平外憂,橫刀立馬挽狂瀾,堪稱世人心目中的戰神。
雖然如今燕王已經辭去所有官位,僅留王位身頤養天年,可當朝三位大將軍見了他,哪一個不得恭恭敬敬的躬腰行禮?
這是對於親王的尊敬,亦是對英雄的讚譽。
特別是那位鎮西大將軍韓明徹,早些年隻是燕王手下的一位毫無名氣謀士,如果不是燕王破格提拔,讓他親自督戰,恐怕現在也隻能懷才不遇,鬱鬱無為,難以成為如今家喻戶曉的黑袍儒將。
燕王公門自明抬頭望向這座百看不厭的皇城,想當初這皇城剛建成之時,他們幾位一字王還曾在城門之上對酒當歌,好不快哉。
當時年少,如今已老。
那時的五位一字王,如今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了,不過好在又多了一位齊王,自己也不算太過寂寥。
城門將士遠遠就看見了燕王的馬車,根本無需什麼令牌或者口令,直接放行。
其實按照陛下聖渝,公門自明完全可以乘車入宮,就連駕車馬夫,亦是可以佩刀過門。
隻是公門自明不願如此張揚,所以每次都是獨自一人從午門進宮。
燕王心中是有著規矩的。
隻是如此得到陛下信任,難免會引人非議。
好比在一字王這件事上,就始終有言官喋喋不休。
古往今來,因為親王手握大權,擁兵自重,到最後起兵謀反的事情不在少數,所以曆朝君王,都在削弱親王權力一事上大費周章。
當初太祖功成之後同樣宴請諸王,開公布誠的與諸位王侯商議此事,因為有些事情說開了比藏著掖著好太多,尤其是這種感情與城府交纏不清的大事,更是容易在沉澱發酵後釀成禍端。
前朝那些鳥盡弓藏卸磨殺驢的糊塗事,就是這麼來的。
太祖不願重蹈覆轍,所以哪怕冒著撕破臉皮的風險,也要把這事說開了。
如此推心置腹之下,就算那些對兵權有掌控欲望的王侯也是放下私心,願意位高權不重,並且主動讓太祖在京城內賞賜個宅子,以後幾位老兄弟喝酒打架也方便。
此舉無異於主動畫地為牢。
這在當時被奉為一樁美談,眾多朝臣直呼陛下聖明。
不過當今皇帝即位之後,不僅逾越祖製,將本該封為普通王的弟弟封為一字王,還賦予其如見天子令,這就意味著那位齊王重又恢複了曆朝親王的所有權力。
不僅位高,還又權重。
非凡如此,陛下甚至又將一半虎符交到了燕王手中,使其在任何時候,都能調動三方邊軍。
有這兩位王爺分攤公務,當今陛下便逐漸疏懶於公務,醉心於瑣事。
有骨鯁忠臣曾在朝會上以死明誌,希望陛下能夠收回成命,否則就是讓太祖的一番心血付諸東流,從而養虎為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