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第二章

“莫日根,你說咱們族長這是什麼意思?”遠遠地眺望著那名仍是保持不變的姿勢抱膝而坐的女人,一身材高大粗壯的黝黑男子不解地問著身邊的另一名同伴。

另一名男子轉首看了不遠處徑自發呆的塔娜一會,眼裏有著同樣的疑惑,“咱們族長行事向來神鬼莫測,少有人能猜中他的心思。”

“這女人長得倒還蠻漂亮的,你說族長會不會……”

“我覺得不太像,如果真如你猜想的,沒有必要會對她這般放縱不理的……”

帳簾掀起,打斷了兩人小聲的交談,兩人恭敬地躬身行禮。

“怎麼,對她感興趣嗎?”斛律桀問著兩名下屬,眼卻遙遙地看著那方抱膝而坐正被談論的女人。

“屬下不敢。”兩名男子低頭小心地回答。

“是嗎?”斛律桀漫不經心地掃了兩人一眼,眼光又回到塔娜的那一方,“你們不覺得她所在的那一個地方是可以觀察我們整個營帳所有舉動的最佳位置嗎?”

垂首而立的兩人一驚,不約而同地抬頭看過去,心下有些恍然。隨即不解地回首看向他們向來英名果斷的族長,不明白他們的族長既然明了那女人的用意,卻為何還要如此放任她。但是一如往常的,他們並沒能從族長的臉上看出任何的端倪。斛律桀的臉上仍是一貫的剛毅冷漠,且不帶任何一絲的情緒。

“族長,您說她為什麼明明逃走了卻又回來?”察覺族長似乎心情頗佳,貢布小心地問出心中盤亙了幾日的疑問。

“因為她很聰明。”

“聰明?”貢布與莫日根不解地對看,這也叫聰明嗎?

瞥了不解的兩人一眼,斛律桀的嘴角浮起一抹笑,“也因為她很蠢。”

兩名護衛再度互看一眼,俱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疑惑表情。如果說剛才的話他們還算勉強能聽懂的話,那麼後麵這一句則是讓他們徹底地墜入迷霧中去了。

緊跟著大步行走的族長,貢布不解地搔了搔頭,問道:“族長是認為她並不能對我們造成威脅,所以才這樣放任她的嗎?”

“你認為呢?”斛律桀淡淡地答,聽不出聲音裏的任何情緒,而身後的兩人也無從得知他的表情,更別說去從他的表情裏猜測出任何可能的答案。

族長說話怎麼越來越讓人難懂了呢!兩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同時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但卻不敢再度多問,要知道,今天已經算是逾矩了呢!

塔娜又經曆了一場殺戮,那是一場令人作嘔的殺戮,那些場景、那些一個個倒下的身影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族人也是那樣滿身鮮血地倒下。這樣的回憶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衝入戰場,衝入那些曾經把刀揮向她的族人的仇敵們的陣營裏殺個痛快,但她最後還是忍住了,在雙手的掌心都被指甲劃得傷痕累累的時候,她重新拾回了自己的冷靜。

已是入暮時分,殘陽如血。在塔娜的眼裏,這片曾是如此青翠的草原也似被籠罩上了一層血色,天邊一抹最後的餘輝徹底地消失於天地盡頭,那抹血色也慢慢淡了下去。塔娜不由自主地微鬆了口氣,不知從何時起,她竟怕看到夕陽。身後有嘈雜吵鬧聲,那是斛律桀的人正在埋鍋造飯,瘋狂的殺戮顯然並沒有讓他們疲倦,看上去反而更加興奮了。她冷冷地看著他們,這是一群被野心與欲望吞噬了良知的人,可悲的是她的族人卻不幸淪為了這欲望下的犧牲品。

“怎麼樣,有何感想?”斛律桀不知何時走近她的身邊,這是自塔娜被帶回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第二次和他近距離的談話。

是不耐煩等下去,想要探個究竟了嗎?她不動聲色地抬眼直視著他,“這句話,正是我想要問你的。”

“是嗎?”斛律桀竟沉沉地笑了起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是極淺顯的道理,我怕活著的人還不明白,所以隻有用死人來告誡他們。”

“你覺得收到效果了嗎?”莫塔娜譏諷地看著他。

“你覺得沒收到效果嗎?”斛律桀對著莽莽的草原張開手臂,狂傲如天際翱翔的鷹,“如今這片草原上有誰人不知我斛律桀?又有誰不聞我斛律桀之名而聞風喪膽?”

塔娜冷嗤,“還有更多的人隻想著欲殺你而後快。”

斛律桀狂傲地大笑,“這世上有誰能殺我?”他驀地轉身看她,滿臉的不屑與譏諷,“或者——你認為,你有這個能力?”

“我當然知道,在你的眼裏我從來就不配做你的敵人,隻是,你究竟留我在你身邊有何用意?”

“你不也很想留在我身邊嗎?”斛律桀審視著她,眼裏有著洞悉一切的精明和霸氣。

塔娜一驚,不明白對方是如何洞悉自己的心思的。

“明明逃了出去,卻偏偏又冒險潛了回來。”斛律桀的眼裏閃過一絲興味,幹脆挑明了話題,他想要看看這女子有什麼反應。

塔娜心下再度一驚,原來,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自己還是太小看他了。她小心地藏起眼中的思緒,“我不明白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你的興趣?能讓你於上百人中留我一條性命?”

“或許你可以認為是因為你的容貌!”斛律桀忽地伸出兩個手指輕佻地捏住她的下頜,那日在激鬥中,眼前的女人披頭散發,滿臉的汙血,髒得跟個鬼似的。沒想到今日仔細一看,長得還真是不錯呢!

塔娜身子僵直,勉強忍住揮開那隻手的衝動,一個忽如其來的念頭突地衝入她的腦海,而她也誠實地把它訴之於口,“你並不像貪戀女色的人。”

捏住她下頜的手一緊,“你怎麼會如此肯定?”斛律桀似是被勾起了滿腹的興致,充滿興味地逼近她的臉,眼裏莫測高深,讀不出喜怒。

她不禁啞然,剛才那句話隻是忽如其來閃過的一個念頭而已,她根本無法說出原因。

“你不會是想用話把我套住,好讓我不至於對你下手吧?”斛律桀越逼越近。

“你會是那種任人擺布的人嗎?”她反而鬆了口氣。

斛律桀停止逼近的臉,如鷹般的銳目在她臉上仔細地掃視,似是想要找出一絲心虛或慌亂的跡象。良久之後,他鬆開手,站直身子,“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聰明!隻是你不覺得你這報仇的進度也太慢些了嗎?”

塔娜微怔,隨即釋然。這男人如此聰明,能猜到這一點並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看著眼前女子變換的表情,斛律桀忽覺心情不錯起來,他緩緩地道:“不如我給你一個也許能快些複仇的建議。”

“是嗎?”短暫的交鋒之後,塔娜已較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了,她當然不會相信這男人真會給她任何有建設性的建議,她淡定地應答著。

“我猜你逃脫後仍然回來,是因為想要留在我身邊伺機報仇。不如我給你一個為我暖床的機會,讓你可以如願地真正接近我,了解我!”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語氣暗沉,竟仿佛真有了****的味道,隻是眼底卻飛快地閃過一絲冷芒。

“我不需要那樣的手段一樣可以取你性命!”塔娜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這幾個字的,這無恥的男人,竟厚顏到如此地步。

“是嗎?我拭目以待!”斛律桀的眸色深沉如暗夜的天空,察覺不出任何的喜怒,深深地看她一眼,他揚長而去。

塔娜是在一陣如雷般的震動中醒過來的。她從簡陋的床鋪上起身,然後掀開帳簾。

入眼的竟是一片萬馬奔騰的雄壯景象。草原上常見野馬群,但像這般龐大的野馬群卻是少見。眼前的野馬怕是有近萬匹吧!她有些愣神,回眸間卻看到斛律桀和他的手下們正立於不遠處的小山包上。煙塵飛揚中,一匹毛色如血的紅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奔馳如風的近萬匹馬中,這匹紅馬一直遙遙領先,隻見它四蹄輕揚,振鬃長嘶,竟是一副傲嘯長空的逼人氣勢。任憑後麵的馬群如何的迅捷如風,拚命追趕,卻總是與它保持了一大段的距離……

“族長,我去把那匹紅馬給你捉來。”貢布躬身請命,眼裏有著難掩的興奮。

斛律桀頷首應允,向來淡漠的眼裏也生出些許興趣來。在眾人的大聲呼喝中,貢布從側方兜截了上去。轉眼間便已迎上了奔馳的馬群,眾人都屏住了呼吸,要知在這萬馬奔騰的情況下迎麵而上,稍不小心,便是被踐踏得如同肉泥,可那紅馬奔馳極快,若不用此方法,根本無法追上它,就更別提捕獲了。就在這一瞬間,隻見貢布一拔馬頭,極快地旋身,在眾人的喝彩聲中,與馬群同一方向奔馳。領頭的紅馬見居然有同類跑在了自己前麵,仰頭一聲長嘶,四蹄發力,隻是轉瞬間便已越過了貢布所乘的馬。貢布正是要它如此,就在兩匹馬錯身而過這一瞬間,他揮出了手中的套馬索。紅馬機智異常,腳下發力,轉瞬間便馳出老遠,貢布這十拿九穩的一套竟落了個空。他不死心,再度摧馬,揮動著手中的套馬索,伺機而動。那紅馬仰天長嘶,聲音裏竟有著隱隱的得意與傲視睥睨的意味。

一直凝立的斛律桀嘴角浮起一抹笑,把隨自己征戰多日的大黑馬召到了身畔。這黑馬亦非凡品,眼見此等陣勢,早已四蹄輕踢,不住地磨蹭著地麵,有些按捺不住了。奈何未能得到主人的命令,隻好在鼻中不住地發出輕嘶。

果不其然,貢布的套馬索根本無法套上紅馬的脖頸,數次落空之後,套馬索反被紅馬扯落在地,眼見是追之不及了。

一陣得得的蹄聲在眾人的歎息聲中響起,塔娜凝首看去,卻見斛律桀不知何時竟騎著大黑馬衝了出去。轉瞬間,一人一騎便已迎麵兜上了野馬群。那紅馬把貢布遠遠拋在了身後,正得意地仰天長嘶,突見麵前又出現一騎,它不避不讓,竟似通靈般地迎麵撞了上去。斛律桀的大黑馬本已是萬中挑一的好馬,見到紅馬的陣勢,不由得四蹄微凝,竟似有些怯然。轉眼間,紅馬已馳到身前,突然揚起前蹄,直直地朝黑馬踢了過去。黑馬仰天長嘶,砰然跪了下去。在山坡上觀戰的眾人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呼,“鐵血十二騎”急召過自個兒的馬來,準備下去救自己的族長。然而事情卻在這一瞬間又有了驚人的變化,隻見一道灰影在黑馬倒地的那一瞬間,躍身而起,竟然騎到了紅馬的背上,紅馬大怒,一時前足人立,一時後腿猛踢,如中風魔般,想盡辦法想要把背上的人摔下來。山坡上的眾人幾乎是屏住呼吸地凝神看著,鐵血十二騎也忘了跳上馬背。隻見那紅馬狂奔亂躍,在大草原上馳了近一個時辰,竟似不見疲累,而馬上的斛律桀竟也穩若泰山,一任紅馬翻騰跳躍,卻是不能擺脫得了他。見那紅馬脾性桀驁,仍沒有停歇的跡象,他突地伸出右臂於馬頸底下,手上發力,緊緊勒住馬頸。那紅馬漸漸呼吸不得,窒息難當,這才知道遇上了真正的主人,忽地凝住不動。

山上的眾人籲了口氣,歡聲雷動。草原上的人與馬相依為命,馴服這樣一匹寶馬,那簡直是比得到一片豐厚的水草地還要高興,而能馴服這樣一匹馬的人,更是英雄中的英雄。鐵勒部的男兒們自此對自己的這位族長更崇拜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