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晚風輕拂,仲夏之月的山中竟有了幾絲涼意。
茶房的後麵有一座涼亭,用茅草搭起來的涼亭。亭子不大,但亭中的那張石桌卻不小,七人圍坐也綽綽有餘。
十五年來,林妙第一次在山上設宴,款待上山求醫之人。
說是設宴,其實也就是讓小八用山上自種自養之物,做了八道菜,擺了一桌於草亭之中。林妙則親自做陪,還拿出了葡萄酒。
這已是林妙給予上山之人的最高待遇了。平日裏,就算有退隱的各大門派掌門人前來,他也從未與之同食,更別說陪喝酒了。
話說這小八上山前在真定府的酒樓做過廚子,所以,所做菜肴也像模像樣,色味俱佳。不過,眾人皆惦記著柳如煙的傷勢,有些食之無味。
“各位,飯總是要吃的。”林妙主動舉起了酒杯,“本莊主就以薄酒一杯,聊表敬意。”
武鬆平日裏無酒不歡,此刻卻意興闌珊。他一口飲幹了杯中酒,又忍不住問道:“林莊主,關於那療傷之法,你還未說明啊。”
“莫急、莫急。”林妙依舊不慌不忙,又給武鬆斟了一杯,“尊駕內力是否足夠,本莊主說了也不算,要以《易髓經》中所載之法試過,才可知曉。”
“那為何遲遲不試?”武鬆道,“莫非莊主已斷定我無此內力。”
“我又不會武功,如何能知道你內力如何。”林妙將酒杯朝武鬆跟前推了推,“隻是這測試內力尚需有些準備,待各位吃飽喝足,時間正好。”
林妙越這麼說,眾人的好奇心越甚。但俗話說,客隨主便,既然林妙已經有了安排,也隻好先耐著性子把這頓飯吃完。
席間,林妙頻頻舉杯,還饒有興致地為眾人介紹菜品,什麼隻喂菜葉和蟲的雞,一日要遊嬉三個時辰的鴨子,還有寒潭深處的白魚、山頂上的野菌......
林妙的興致是真的高。甚至,他已經許久沒有今日這般興奮了。
這不僅僅是因為,今日到訪的有和自己齊名的“南苗”傳人,還有無涯子的高足。更重要的是,他有可能見識到傳說中的絕世內功,數百年來,如此深厚的內力隻存在於傳聞中。
當然,那個叫亥言的小和尚也是原因之一。
林妙甚至覺得,今日怕是上天的有意安排,讓我一日之內遇到如此多奇人。
飯,終於吃完了。
林妙引著眾人向後山走去。在穿過一片菜地之後,一道山泉出現在眼前。泉水順山石而下,流入了一窪約二三丈闊的潭中。
平日裏,此處潭水正是山莊中一切用水的來源。而眼下,在緊挨水潭的一塊空地上,則多出了一個不小的石槽。
說是石槽,它比馬廄裏喂馬的石槽更大更深,長約兩長有餘,闊約五尺,足有半人之深。
這石槽也非以一塊巨石打造,而是由無數石塊壘砌而成,石塊之間的縫隙則用泥土拌著枯草黏合。
一支竹筒將泉水從潭中引出,再注入石槽中。雖說石縫之間不時還有泉水滲出,但待眾人到時,槽中的水已距槽邊上沿不足半尺。一個巨大的人造水池已然成了。
看著這個水槽,眾人一時不明就裏。而令亥言更奇怪的是,也就是一頓飯的功夫,林妙居然已經讓門人造好了如此大的水槽。
“這是剛剛造好的?”亥言一邊問著,一邊俯身下去,摸了摸石塊之間的黏土。
“哦,確是剛剛壘砌而成。”林妙道,“因要的急了些,隻能將就如此了。不過小師父放心,這水槽注水遠快於漏水,足夠用了。”
“林莊主這莊上還真是人才濟濟啊,有廚子,還有泥瓦匠,怕是還有石匠,比之朝廷的工部也不遑多讓啊。”亥言樂嗬嗬道。
“小師父說笑了,我這山野之地豈能和官府相較。”林妙道,“不過,鄙莊之中也的確不乏能人,至少日常所需,無論是衣食住行,還是遊戲玩樂,皆可在莊中自便。”
“受教,受教了。”亥言心裏道,怪不得這林妙能在此一住就是十五年,倒也逍遙快活。
“那這水槽究竟做何用?”武鬆問道。
“尊駕不是要試試自己的內力嗎?這水槽正是專為此而造。”林妙道。
“這水槽......如何試法?”武鬆依然沒想明白。
“據《易髓經》中所載,欲以內力之法療傷,運功施法之人需要聚內力於商陽穴,再以指為劍,以力穿丈八之水猶未衰竭者,方才可成。”林妙道,“此山中並沒湖泊,幾道山溪則又水深不足,故而才造了這水槽。”
聽林妙如此一說,眾人皆心裏一驚。所驚之處,一則是,這測試之法實在過於刁鑽,二則是,此等內力實在是駭人聽聞。
尤其是柳如煙、普鳴鳳和韓嶽蓉等人,三人皆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要以指力擊穿丈八之水有多難。就算是少林的金剛指,以靜覺大師的修為,隔空破石碎木或許可以,但要擊水而過,怕是萬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