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出奇的靜。
除了風聲,隻有地上的殘破碎片,互相磨蹭著,發出“哢哢”的聲音,散落在一旁的車輪,轉動最後幾下,停止了。
不是絕對的安靜,隻是與方才巨響相比,實在靜得可怕。
打破這安靜的,是極小的“沙沙”聲,一片黃葉,自草垛上滑下。
接著,那草垛似乎被某個東西頂開,露出了一副烏黑的麵罩。
麵罩間,有一雙眼睛。
正打量著馬車方向,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兩圈,隨後,一隻手掌破土而出,食指朝地麵短敲了三下。
“噌噌噌”
幾個黑衣人,先後從草垛中竄出,趴伏在地麵,那姿勢不像是人,而似某種猿類。
最後一人,是翻身跳出的,動作極快,落地無聲。
與其他三人不同,並未蒙麵。蒼白的臉色,無眉無須,一根幹枯的細辮聳拉在腦後,那臉上的褶皺很不自然,像是強行擠出來的。孩童般矮小的身材,佝僂著,隻有雙臂奇長,指尖撥弄著一塊棕石,“嗆”的一聲,一分為二。
血紅的尖舌,在薄得幾乎看不見的幹癟嘴唇上劃了個來回,那眯縫著的鼠眼,快速掃視,接著抬手向前一指。
三個黑衣人如爬蟲飛蠅般,向馬車殘骸靠攏。
後背上,都繡有一個暗紅色的“魈”字。
“當當當”
三人都拎著一個帶尖刃的鐵鎖鏈,將那些較大的木板釘住,扯翻,似乎在搜尋那下麵的東西。
當然,他們是在找屍體。
人的屍體。
卻一無所獲。
黑衣人轉頭看向那矮個子。
“哼!本侯特意給你們安排了個轟轟烈烈的死法,竟敢不從?”尖啞的嗓音,如同被人扼住咽喉似的,陰冷怪異得很,“看來是小瞧你們了……”
他背起雙手,向前慢悠悠地走著,忽然,消失不見。
再現身,已是蹲伏在那黑馬旁邊。
他用指甲在地上的血水裏攪了攪,然後放到舌尖。
其他黑衣人也湊了過來,一人說道:“侯爺,蹊蹺得很,方才弟兄們已做好準備,見人出招,但撞樹那一下煙塵太大,沒看到人影,家夥也丟空了。”
“什麼煙塵,”矮個子用腳尖踢了踢還在抽搐的黑馬,“分明是兵家的霧障。”
“兵家?”三人聞言,立刻警惕起來,背靠背圍在矮個子周圍,打量著四麵。
“他媽的!給我滾蛋!”矮個子一腳踹在一個黑衣人屁股上,“你們這麼圍著,好像老子才是獵物。”
“本侯可是來殺人的……”矮個子仰頭閉目,那鷹鉤鼻的鼻翼微微抽動,“馬血……不,還有人血的味道,就在……”
白興興眼前一黑,隻覺一陣烈風襲來,一隻枯木般的手爪劈頭蓋麵,就要將他的臉整個撕碎。
刀柄橫擊,爪偏出,但還是劃破了白興興的臉頰。
一刹寒光,羅誠想將那手臂斬斷,卻劈了個空。
既已暴露,羅誠也不再躲藏,飛身追擊出去。
原來,方才四人在車內聽到胡麻大喊,便立刻做出動作。蘇宛是護著石姑自天窗跳出,羅誠則拎起白興興,又拖住胡麻後遁入一旁土坑,其間扔下霧障。
隻是胡麻畢竟在前駕車,馬被繩索絆住前蹄,慣性極大,未護得周全,頭被撞了一下,右小腿也被劃開一個深可見骨的口子,此時歪躺在土坑中,不省人事。
而蘇宛和石姑,屏住了氣息,就藏匿在巨樹之後。
羅誠和那矮個子戰了幾個回合,未得便宜,周身已被抓出兩三處血淋淋的傷口。
“你們這些當兵的,真是廢物,殺人殺不淨,連情報也不可靠,本侯可沒聽說白大將軍府裏還藏了個逃兵?該不是和那婆娘有苟且之事吧?”矮個子手臂也挨了一刀,但傷不深,較量中明顯是占了上風。
“目無律法,勾結叛黨,”羅誠捂著傷口,狠狠地說,“你又算什麼東西,也敢自稱侯!”
矮個子看似很悠閑地踱著碎步,細長的手指擺了擺:“忘了自我介紹,魈幫聖使孫諫,成康天子禦封益陽侯。”
“什麼狗屁天子!”羅誠也隨他平移,對方的目標是什麼,他清楚得很,“你這孫子是挺賤的,連孤兒寡母也不放過。”
“武功不怎麼樣,耍嘴皮子是個高手。”孫諫使了個眼色,那三個黑衣人立刻向土坑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