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城東,郡府衙門內。
對於裴瓔的到來,郡丞魯勝沒有感到意外。
有些事情不是想瞞就能瞞得住,滎陽郡位於司州境內,又是一個商貿流通的中樞,城外的消息會傳入城中,而城內的人也終究會知曉外邊的戰亂。
粗俗地講,人就是群居型的動物。
事不關己,隨遇而安便是大多數人的選擇,但若事關己身,那就根本無法做到聽之任之,亂也就成為了必然。
魯勝向裴瓔做出了諸多的保證,即使有些保證連老人自己都不敢確定,他也在微笑中說得信誓旦旦。
既然希望的話語能讓人安心,那就不需要去吝嗇。更何況,當下的局麵一直都在掌控中,沒有必要將一些猜測的殘酷說給裴瓔聽。
“先生,我能去京城嗎?”
裴瓔說出這句話後,立刻覺察出自己的問話有多麼愚蠢。
這個時候到洛陽,能否進入洛陽城都是兩說之事。即便是進去了,除了給二郎添亂,自己還能有什麼作用呢?
如今想來,二郎當初堅決不帶下人入京,恐怕早就預料到了今日的險況。
不等魯勝作答,裴瓔歉意地搖了搖頭,說道:“是我亂了心,先生莫要見怪。擾了先生的公事,裴瓔賠禮了。”
說著,裴瓔曲膝向魯勝執禮,繼而又向老人告辭。
魯勝抬手虛扶了一下裴瓔,笑著將她送出了府衙。
“李夫人,你也不必過分憂心,世回不會出事的,用不了多久便能回滎陽了。”
老人的話並非是亂說,這本就是計劃中的一環。
當鄴城與長安徹底陷入戰火中時,洛陽城外將不再有圍城之兵,李峻也自然會領著朝廷的封賞返回滎陽了。
裴瓔聞言,相信似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然而,這份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當她坐進車廂內,臉上的笑再次被不安的神色所替代。
雖然魯勝說了計劃的大致內容,聽起來也感覺堪稱完美,但裴瓔還是無法將提著的心安穩下來。
作為閨閣之人,她從出生到現在除了那場災難外,從來沒有經曆過兵禍,如此大的戰亂更是聞所未聞。
然而,因為夫君李峻,她也就深涉其中,成為關心這場戰事的萬千人中的一員。
此刻,裴瓔不敢不信那個計劃,也不敢完全信任那個計劃。
這不是坪鄉那千把個流民匪寇的禍亂,這可是十幾萬人,甚至是幾十萬人的兵戰,是真正的戰爭啊!
裴瓔總覺得心裏慌得要命,這樣的感覺她有過一次。
那是在李家莊,當李峻從夢魘中醒來時,裴瓔看到夫君的神情如寒冰般冷漠,仿佛根本不認識她,更似完全忘記了這個世界。
那一瞬間,裴瓔也是如此慌亂,也是如此地感覺失去了全部。
“妹妹,魯先生都說了沒事,你也別這樣擔心了。”
二嫂裴陳氏跟裴瓔一同來的郡府衙門,聽了魯勝的話,她倒是放心了不少,再次勸慰起小姑子。
“對了,妹妹,嫂子看這天色還早,要不咱們去一趟慶真觀吧?”
裴陳氏覺得都因自己多嘴才惹了禍,也不知說什麼才能讓小姑子寬心,隻好把希望托付給了神明。
見裴瓔有些心動,裴陳氏趕忙繼續道:“不是都說那裏有個道長很神通嗎?不如咱們也去拜一拜,請神仙保佑一下妹夫。”
裴瓔聞言,覺得當下能做的事情也隻有請神明保佑了,因此也便點頭讚同。
若不如此,又能如何呢?
慶真觀位於城南,距離城南的迎薰門不遠,是一座前幾朝留下來的道觀。
道觀,以由右自左的書寫方式來看則是觀道。
《釋名》雲:“觀者,於上觀望也”,道作為一種至高的精神追求,凡人皆需仰望,故借觀。
道觀之地,乃窺測無上天意之所,因而有“道觀觀道”之說。
道教的宮觀分兩種性質:一是子孫廟,二是叢林廟。
子孫廟由師徒之間代代相傳,廟產可以繼承,有專屬的門派。其他門派的道友可以暫時居住,但不能插手廟務。
叢林廟則不允許收徒,廟產也不能繼承,屬天下道眾共同所有。
另外,叢林廟一般不分門派,凡是道教的法裔弟子都有權居住、管理廟務,也有權被選舉為當家人。
慶真觀就屬於叢林廟的性質,其當家觀主是一名姓李的常住道人。
最初,慶真觀的規模頗大,是一座由眾多的建築群所組成的大型道觀。
然而,隨著朝代的更迭,戰禍兵亂下的慶真觀早已沒有了原本的模樣,規模上也縮減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