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上,火借風勢,迅速吞噬了原本隱在夜色裏的橋堡,使其成為了一道長長的火牆。
火牆在燃燒中持續地崩塌,分離的火焰漂浮在水麵上,並隨著水流向江陵水軍的戰船衝去。
此刻,參軍杜曾並不在夷道城中,而是正站在江陵水軍的主戰船上。
杜曾,新野人,原本是新野王司馬歆帳下的南蠻司馬,為人凶悍,作戰勇冠三軍。
少年時,杜曾就勇猛過人,又極善水性,有著披甲鳧水的本事。故此,當他投奔王澄後,王澄便命其掌轄了江陵水軍。
之前,杜曾雖未聽從郭舒的勸告,卻也對可能出現的火攻做了應對的準備。
不過,他覺得畢竟是在大江上,水能克火,即便是對方用了火攻,隻要盡快地取水澆滅也便可以了。因此,他在橋堡內安置了大量的取水用具。
另外,他還對橋堡的連接做了一些改動。
屆時,如果橋堡真的燃起大火,通過斷開各處的連接點,可以迅速地將燒著部位拆移,確保其他支撐橋堡的船隻完好。
在此前提下,杜曾又命所有的江陵水軍都守在橋堡的後麵,以防有敵船趁機衝過橋堡,進入江陵水道。
杜曾的這份思慮可謂是妥當。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今夜會起如此大的風,也沒有想到對方會采用竹筏來代替小舟,更難想象虎牙灘邊的武威軍會造出如此多的木筏,完全鋪滿了整個江麵。
“快,調轉船頭,避開那些火筏。”望著從斷開的橋堡處衝下的竹筏,杜曾大吼地命令著。
那些竹筏上的麻布與木柴都被火油澆透,若是大麵積地靠上來,極可能會將戰船點燃。
嚴峻的情況還不僅如此,大火燒斷了橋堡的各個連接點,崩塌分離的橋堡帶著熊熊的火焰與那些木筏一同衝下,瞬間將未及逃離的江陵戰船圍在了火海中。
虎牙灘岸處,李峻看著江麵上的火焰,抬頭望向了虎牙山上的猇亭。
他知道上邊的守軍也一定在看著,更知道那裏的領兵之人應該處在了兩難的境地。
當下,江關已被打通,劉璠的戰船可以順流而下直至江陵,虎牙與荊門兩山的陸路關口也就失去了作用。繼續守在那裏已經毫無用處,反倒會被過境的兵馬切斷退路。
可是,如果不繼續守下去,李峻的武威軍就會通過猇亭進入南郡,一馬平川地殺至江陵城,江陵軍再無關隘可阻擋。
如此一來,劉璠與李峻的水陸並進會直逼江陵城,兵力不足的江陵城將麵臨失守的危險。
這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李峻將這個難題拋給了守在猇亭的郭舒。
不過,李峻相信郭舒一定會退走的。
“使君,既然江關已開,咱們是不是也該攻下猇亭了?”穆君逸一直站在江邊觀看,此刻的他有些興奮地問向李峻。
李峻搖頭道:“不急,夜黑風高的,咱們攻上去占不到便宜,再等等,他們會自己退走的。”
“啊...怎麼可能?”穆君逸遲疑地望著李峻。
“為什麼不可能呢?”李峻笑了笑,反問道:“此刻,王瑚所領的三千軍騎應該繞過了虎牙山,進入了枝江縣,你說他們會不害怕嗎?”
“啊...他已經到枝江縣啦!”
在夷陵城時,穆君逸知曉王瑚領兵離營,卻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此刻聽李峻如此說,感到十分意外。
“若是如此,那郭舒是有退兵的可能。”穆君逸點了點頭,繼而又遲疑道:“使君,要是他死守不退呢?又或是退回江陵城時,王瑚的四千軍騎可否能攔下他們。”
李峻笑道:“恐怕退兵與否已經不是郭舒所能決定的了,就算他不想退,王澄也會下令讓他回援江陵城。”
穆君逸不解道:“隻要郭舒能擋下咱們,僅憑將軍府的水軍尚沒有攻破江陵城的能力,何須要讓郭舒回援呢?”
“你說的沒錯,劉璠的兵馬自然攻不下江陵城。”
在穆君逸的麵前,李峻對劉璠的貶低不做任何的掩飾,繼而又笑著繼續道:“將軍府不行,武威軍可以,我的水軍已經出襄陽城,沿著漢水南下至江陵東的竟陵縣。”
穆君逸並不知曉李峻兵力部署,自然就不清楚郭方與呂青女的水軍為何會在襄陽城?又何時抵至了竟陵縣?
望著一臉驚異的穆君逸,李峻繼續道:“不僅如此,雍州安定太守賈疋所領的雍州兵馬也從襄陽城到了江陵城北的當陽縣,很快就會與王瑚的輕騎軍在枝江縣彙合。”
李峻說著,轉身喚來一名信令兵,吩咐道:“點煙火信令,通知劉璠的戰船可以啟航了,不用等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