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昌縣,位於寧州城西北三十裏處。
當下,大成軍向北返回朱提郡的路已經被堵死,若再繼續向南的話,寧州城內的兵馬必然會出城堵截,到時必將落得被首尾夾擊的困境,更難擺脫身後的追兵。
因此,大成國太傅李驤率餘部逃進了穀昌東的碧雞山中,希望能在此稍作喘息,隨後再做打算。
半山的一座澗水旁,太傅李驤怔怔地坐在山石上,望著山腳下如明鏡般寬闊的滇池水,苦笑地搖了搖頭。
之前的廝殺中,他看到了李峻,看到了那個曾經在言談中都會帶著笑的年輕人,也看到了渾身是血的這個年輕人如同殺神的模樣。
當初,李驤在蒼溪紫煉宮中看到李峻之時,心中就覺得這個年輕人極有可能會成為大成國的最強之敵,說不出具體的原因,隻是他心中最直觀的感覺。
然而,即便是這種強烈的感覺,自己還是輕視了李峻,以為大成國實力的擴大必然會超過梁州,大成軍的兵力也注定要遠勝於梁州武威軍,大可不必急於一時。
世人常說世事無常,但真的是無常嗎?
曾經,大成國有實力滅掉武威軍,至少也能將李峻趕出梁州,使其傷及根本,若是那樣的話,又哪裏會有如今的無常呢?
當初錯了,如今也錯了,一切都錯了。
直到此刻,李驤才真正覺察到自己錯得太離譜了。
李峻並沒有去覲見新登基的晉天子,武威軍救援寧州,自始自終都是李峻在領兵,他一直就在寧州境內。
李峻領兵救援寧州是真,而這其中卻絕對不是單純的救援。
從梁州之後的兵力調動來看,李峻離開梁州時便做好了與大成國全麵開戰的準備,而他將自己身在寧州的消息放出來的那一刻,就是要通過這一消息分散了大成軍的兵力,並讓大成國增加了一個錯誤的信心。
建寧郡一戰亦是如此。
李峻同樣是故意放出了假消息,而且並未從梁州再調一兵一卒的情況下,竟然在短時間內籌集了如此多的兵馬,這讓李驤仍感疑惑的同時,也不禁為自己的錯判懊悔不已。
“義父,您無須對此戰多有介懷。”李攸來至李驤的近前,輕聲地寬慰道:“勝敗本就是兵伐中不定之事,孩兒定領兵保義父返回成都城,”
李攸,大成國太傅李驤的養子,征東將軍李壽的義弟,現任大成國安北將軍一職,此番跟隨義父李驤一同領兵征討寧州。
李驤收回心神,望著自己的義子,苦笑道:“攸兒,你覺得父親是在為能否返回成都城而憂心嗎?”
說著,李驤搖了搖頭,將目光望向了北方,緩聲道:“那裏已經開戰了,咱們離開成都城的時候,我對攻取梁州的一戰是信心滿滿,而如今卻是憂心忡忡呀!”
李攸也將視線望向了北方,沒有再說話,神情上亦是有了悵然之色。他也覺察出了整個計劃的問題所在,梁州軍並非是倉促應戰,而大成軍卻極有可能正在步入李峻早就設好的圈套中。
“攸兒,你知曉我為何要進入這穀昌縣嗎?”李驤轉頭問向義子李攸,卻不等李攸作答,繼續道:“穀昌臨近寧州城,我要給李峻一個假象,以為我會攻取寧州城。”
李攸遲疑地問道:“義父,咱們難道不取寧州城嗎?如此行軍下去,多有不妥呀!”
李攸的思慮也沒錯,雖說眼下是敗逃之兵,但依舊有近萬的兵力,這就需要有足夠的糧草跟隨,也需要有一個臨時的固守之地。
李驤搖頭道:“不能停在寧州啊!那樣我們會被困死在寧州,永遠也回不到成都城了。”
說罷,李驤站起身,抬手指向西邊,說道:“那裏是連然縣,我們要翻過碧雞山去連然,隨後折返向北至秦威縣,沿著滄巫河穀回到朱提郡,如此就能避開李峻的圍追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