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竟是容瑾過得最愜意,據說上年他們夫妻二人居然放下生意領著兒子周遊去了,她還寄了好些各地的土儀來,有好些是我都沒見過的。
至於容辭,因著在宮裏,不便相見,我也是沾著侯府的光入宮飲宴時見過三回。她就坐在皇帝下首邊隔兩個座位處,行止文雅,姿態雍容,與先前已大不一樣了。
她很得聖上寵愛,還生了個小公主,有一回宴會間隙,她召見了我,還讓小公主喊我姨母,那真是個俏皮的小姑娘,我喜歡得很,送了她一個容瑾寄過來的民間小玩意兒,她喜歡極了,立即跑著出門向其餘幾個姐妹炫耀去了。
我問容辭在宮裏過得如何。
她屏退了奴婢,悄悄告訴我說:“沒意思,爭來爭去真沒意思,姐姐,你知道麼,我如今在用避子藥。”
我驚了一跳,“是誰逼你了麼?”
她嗤笑著搖頭,道:“得皇上寵愛也沒甚好處,一起子妃嬪眼熱本宮,本宮若再誕下一子,皇後非得要了本宮的命不可!姐姐啊!若是我嫁個尋常人家多好呀!”
這時我心中總是愧疚萬分,這罪,本不該容辭受的!
容辭似看出我的心思,忙安慰道:“不過在宮裏也有好處,皇上和太後都看重我……”
我知道這隻是她的說辭,其實她絲毫不喜歡在深宮裏陰謀算計,可我也知道她能活下來,因為她就是善於陰謀算計的那類人。
而我又能幫她甚麼呢?我是個自身難保的,因為半年之後,夫君忽而同我說,他要上長春觀修行去。
闔家震驚,尤其是婆母,她哭著來勸夫君,說往後再也不管著他了,不逼著他求功名,他想去帶多少道士回來便帶多少回來,隻求他別幹傻事兒。
我也哭著,其實在許久之前,從他寫的詩和作的畫裏,我便看出來會有這麼一日。我把兩個孩子抱到他麵前,求他看在孩子的麵上,留在府裏,哪怕要修仙煉道,也好歹在府裏辟個道觀出來,別上外頭去。
他拉了拉兩個孩子的小手,親了親他們的小臉,抬起頭,麵色無波看著我道:“容清,我對不住你,求你好好待他們,”說罷便衝公公婆婆和我叩頭……
公公怎肯?他將夫君禁足在書房,平日隻有我和婆婆可進去探視,我們苦口婆心地勸他,他卻始終無動於衷,不用飯也不喝水,沒幾日便瘦得脫了相。
婆婆心疼,我也心疼。
我想起來曾經為了嫁給他,自己也曾絕食相抗,這一回他成了絕食之人,而我,卻是了另一個我母親。
而我怎能成為另一個我母親,我怎能逼著夫君做他不願做的事,一夜長談之後,我勸公公婆婆,放了他。
從此,我幾乎成了寡婦。那以後,我不曾去長春觀看過他一眼,他能看破紅塵,撇下人世間的一切,我又憑什麼放不下他呢?
可我並不寂寞,我有春哥兒和柳姐兒陪著,甚至我重又拿起紙筆,開始寫詩作畫,不知不覺中,我活成了另一個他。
說起來竟是容瑾過得最愜意,據說上年他們夫妻二人居然放下生意領著兒子周遊去了,她還寄了好些各地的土儀來,有好些是我都沒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