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旺吃過早餐,把家裏那袋糜子分成了兩份,扛了半袋拿著笤帚與抹布來到了村口的石臼處。王家村的這個石臼,是有些曆史的,石臼之堅硬和石臼之大,在附近幾個村子裏是出了名的,沒有哪一個石臼可以與之媲美。
據村裏老人們的回憶,石臼最初是從後山背麵的一塊地裏發現的,一村民在耕地的時候受到了阻力,以為是個不大的石塊,就喝住拉犁的牲口拿起钁頭開挖,本以為挖幾下就可以解除障礙繼續耕地,可結果在開挖的過程中發現那並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而是一個超大的石臼。
在那個不知道挖掘機是何物的時代,僅憑一人之力要挪動石臼,簡直是天方夜譚,回到村以後,耕地的村民將此事告知了村裏人。待到深秋時節農忙過後,村裏德高望重的幾位老人組織人手,來到那塊埋著石臼的土地,集眾人之力終於將石臼挖了出來,據估計得有好幾百斤重。
最後,村民們費了好大力氣,花費了好幾天時間,才一點一點把石臼抬到了後山山頂。選好方向以後,把石臼從山頂滾落下來,最後停在了村口,重見光明的石臼這才有了新的位置。此後,該石臼為王家村所有村民盡起了舂米與舂麥子的義務。
這件事,過去已有半個世紀之久,與石臼一起塵封的往事,那一定是關於王家村已逝先輩們艱苦奮鬥的故事。隻是,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推移,這故事也將變成鮮為人知的傳說。
石臼隻有在過年前的臘月才會發揮它的作用而變得忙碌起來,每天幾乎都有村民來舂麥子,王家村過年的時候有家家戶戶做黃酒的傳統,而黃酒的材料是麥子,麥子需要舂去麥皮。但是此時,正值初夏季節,石臼已經好久沒有人用了,裏邊有飄進去的灰塵,有枯葉,也有下雨時盛在裏邊的雨水,必須得好好清理一番方可使用。
王家旺用笤帚將石臼裏的雜物全都掃了出去,隨後又用抹布把內壁擦拭幹淨,這才倒入小份的糜子,拿起石錘開始敲打,舂糜子可算得上是一件體力活了,全靠人的力量用錘子砸,才可以一點一點把皮去掉。
咚咚咚的敲打聲四散開來,飄蕩在整個王家村,如果有人從村子對麵路過,會輕而易舉的聽到這種回聲,悠揚而婉轉,仿佛又到了過年時節,但當你回過頭看到眼前整片整片的綠色時,會不覺驚叫一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初夏而非寒冬。
如果不是王小安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在這個季節,是不會聽到這種擊打聲的。一個生命的降生,也就意味著一個人人生的開始。隻要是生命,他就會努力的去綻放,而絕不會選擇沉寂。
半袋糜子,王家旺整整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才舂完,雖然兩條胳膊發麻,但他的心裏卻是無比的喜悅。
人一旦有了某種對生活的期許,就會變成另外一種人,變得積極向上,也變得無比勤快,猶如受到了某位神秘人士的點撥,一下子頓悟開來。
家梅這次已經在娘家待了差不多半個月,為王玉竹幫了很多的忙,隻有親情間的這份感情,才可以這般濃厚而不求回報。盡管與高大嬸經常見麵,但她卻沒有空去高大嬸家看望她。這天中午吃過午飯,她才提上自己的包特意去高大嬸家看望高大嬸,農活忙的時候人們一般都在地裏勞作,隻有中午與晚上才會在家裏。
家梅推開高大嬸家的大門,邊走邊叫道:“嬸,你在家嗎?我來看看你。”高大嬸在廚房忙活沒有聽見,他兒子劉貴坐在耳房門檻上磨鐮刀,看到是家梅,立馬起身說道:“家梅來了,快進屋坐,我媽正在廚房烙餅。”
家梅開玩笑道:“貴哥,離割麥還早著呢,你磨鐮刀幹什麼?”
劉貴笑笑道:“下午放牲口的時候隨便割些青草,帶回來晚上給牛吃,這刀太鈍了,不磨草都割不動了。”
兩人邊說邊走進了屋,劉貴五歲的兒子劉強爬在床上驚奇的看著家梅,王貴對兒子說道:“強強,快叫姑姑,這是你家旺叔的妹妹,以後見了記得要叫姑姑。”
“姑……姑……,姑姑……”孩子用微弱的聲音叫道,見到陌生人顯得非常害羞。
家梅高興而又驚喜地道:“強強都這麼大了,帶你去姑姑家玩好嗎?”
聽到家梅這麼說,孩子一下子緊張起來,把頭往被子裏縮了縮,似乎怕自己被這不知道哪裏來的陌生人帶走。孩子小小的神經非常敏感,一句話竟能產生如此大的反應,他幼小的心靈正在接受一次與外人接觸的洗禮,這也是一種成長信號的釋放。誰說不是呢?農村孩子除了與大自然接觸甚密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匱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