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皆有身前生後事 了卻愁絲又愁思(1 / 3)

當老酒鬼走出清心閣,在一棵柳樹下靠樹而小憩時,老酒鬼想起宋笑笑閉閣之後的那些話,心中不禁泛起漣漪。

“老前輩,我知道小家夥快醒來了,那一場清心曲便贈他一夢,算個緩衝吧,他這場夢,大概可做半月之久,你可以去做些許你想做的事情,自會有人照顧他的。”宋笑笑看著他,眼中有著迷離之色。

今日提刀不出刀的老酒鬼,當年不僅出刀,且目見不平而拔刀,一刀之下斬活了一個女子的生路,而這女子,十餘年後看著他,她知道自己恩人再出江湖則要去赴死,即使不在當下。然而她隻能目送,目送人離。

這世道,雖說看似安定了十年,可該死的人總得去死,該活的人也不定哪天就去了那閻羅殿做客,而眼前這個老酒鬼,好像是很多年前就要死去的一個人。

老酒鬼笑的坦然,坦然赴死對他來說是很簡單的事情,至少他覺得比煎熬的活著要簡單太多,他把刀放在桌上,“等小家夥醒來,倘若我未在,給他看這刀,他知道我會來接他的,讓他等我,哪怕這一場夢,夢得了完全的那十年,醒來也一定要等我。”

聽得這話,宋笑笑便放心了,因為如果此次離別是為了赴死,那老家夥肯定不會留下他的刀和一個承諾,她抱好手中的這把柴刀,輕輕地點了點頭,而她的心中卻又回想起許多年前的某個血夜,在那場萬軍叢中單手持刀殺了個通透的那個殺神,心神不禁一蕩。

老酒鬼呼喊了宋笑笑幾聲,回神之後的宋笑笑不禁低了低頭,似是為了遮掩麵上的些許情懷,老酒鬼呲牙笑了笑,扯了扯似乎有些被卡住的褲襠,繼而轉身離去。

不是少年人才會有懵懂情懷,他也曾有,如今也得追憶,一個青絲沾笑麵的姑娘仿佛已經朝他揮手了許多次,一個魂殘身猶在的兄弟好像也一直在苟活著,他在等自己提刀親手砍了他。不過,從很久以前那刀就已經沒有出鞘過了,成了陳晨口中的破柴刀,他也很久沒有擦拭過刀鋒了,那刀鋒之上,許多年前的魂魄和怨氣,應已散的分明。自己想做的事情嗬,有多少人沒有做過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再也沒有資格做了。

老酒鬼起身,將酒壇中的酒一飲而盡後將其就地砸碎,碎的如同很多年都不曾回想過的年華,隨後起身而走,走出了茅煙鎮,走出了很遠,是夜,有人歎,“今夜的風,像極了殘秋,大而疾。”

……

琴操靜坐房中,手中不斷擦拭著眼前古琴,腦中回蕩起當年少年離家時候的模樣。

那是少年許多年來,自從知曉了春秋,知曉了某個看似剛強的身影背後的大廈將傾而開始讀萬卷書,品萬件事後,好像第一次臉上漾出那般的微笑。

“丫頭,我跟著王老伯走一遭這天下江湖,去去就回,你別在我離開的日子裏就懈怠了琴藝,到時候我回來,聽不著這琴聲悠揚,怕是得找不到家的方向了。”少年笑的燦爛。

隻是離家很遠以後,那個自己認為一直很要強的夫人才有淚水滑過臉頰,她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當她準備扶著夫人回房時,感受到夫人手臂微微顫抖的時候,她才明白,原來都是傷心人,娘親不舍兒遠走,琴女不舍情郎遊。

兩個女子,對視無言,而很多個輾轉反側的夜裏,那個曾日夜撫琴達情的女子才明了,原來那個生性羞赧的男子,把他的一腔情意都留在了那句離別之言裏——她是他家的方向。

自那次以後,在府邸裏常有琴聲悠揚,有曲有詞,那第一句好像是“翩翩少年郎,此去回望莫迷茫。”

手指在琴弦上翩翩而動,那一雙玉手如冰雪所化一般,此時應是由於用力過度,手上有血痕,隱約露出些許,像極了雪地裏的一點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