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鄭旦悲歌(2)(1 / 1)

眾宮人至埠口分兩排站定,為首一人高叫:“越國使臣範蠡聽詔!”

“小臣在。”範蠡匍匐於地。

“大王口諭:著兩位越國美人更妝,前往國賓館。”

範蠡起身謝恩。複登舟請西施、鄭旦出艙。

隻聽得一聲“美人出艙授儀——”頓時,這艘原來悄然無光的雕花繡船萬盞齊明,花影繽紛。各色風燈如銀光雪浪,與岸上宮燈上下爭輝。人們這才看清,原來這是一艘珠簾繡幔、桂楫蘭橈的龍首鳳尾舟!

絲竹聲盈耳,驪環聲鏗鏘,麝香飄處,珠簾一掀,兩位素衣淡妝美女在美婢旋波、移光的扶持下姍姍出艙而來。紅顏花貌,交相輝映,兩人並立舟中,宛如剛剛出水的並蒂蓮花。岸上人驚其美色齊聲喝彩。

內侍登舟呈上青銅鏡、香巾、繡帕、宮妝,旋波、移光接過,美人便入內更衣。複出來時,盛裝濃抹的西施、鄭旦更有一番風韻,直看得吳人眼花繚亂,如癡如狂,不多時便將一條姑蘇河圍得水泄不通。宮人好不容易才將兩位美人扶上錦車,在範蠡的護送下直往國賓館而去。

經宮人回報,吳王夫差對越國所獻二女的美色,已有所聞。但耳聽是虛,眼見為實,這一夜他在禦床上輾轉難眠,三更時他再次傳諭,命範蠡在五更前將美人送到長樂宮外候旨。

吳王的長樂宮金碧輝煌。高大的直欞窗垂掛著五彩雲錦帷幔,殿中有幾個漢白玉墩台,上麵放置熏爐、銅鼎之類的器具。庭內青煙嫋嫋,滿殿異香撲鼻。

這天也像往常一樣,五更前,兩班文武早早聚集在偏殿。

金鍾響,禦香引。在打著龍旌鳳斐、雉羽宮扇的內侍、宮嬪簇擁下,吳王夫差篤悠悠地從後宮轉出。隻見他緇冠紅纓,赭黃袍以玉帶係身,無憂履下步伐穩健。這吳王生得昂藏英偉,一表人材。他鼻正口方,唇紅齒白,兩道劍眉下的兩枚眸子令朗星無光,一股勃勃英氣在眉宇間隱隱透出。隻因他儀表非凡,更兼他自小敦於禮義,信以愛人,弱冠之年經伍子胥推薦立為太子。

氣宇軒昂的夫差登上禦階入座。當下伯嚭旋即出班奏道:“臣啟奏大王,越使範蠡求見。”

“哦,越使乃吳貴賓,快快宣上殿來。”

範蠡聽到宣召,連忙整整衣冠登上玉階,叩首道:“寡君感大王再生之恩德,不能親率妻妾服侍大王,現遍搜境內,得妙歌善舞者兩人,謹使小臣範蠡敬獻大王,大王若不嫌二女姿容鄙陋,乞望納於後庭,以供箕帚之用。”

夫差賜範蠡於一塊玄席上坐定後,急急地說:“越獻二女,此乃勾踐盡忠於吳國之佐證,快快宣二女上殿。”

宮車轔轔。片刻工夫,飾以珠羅的鳳尾香車緩緩而來。繡花帷簾撩開,旋波、移光扶兩位美人出來。

當登上白玉階時,鄭旦的心猶同小鹿怦怦碰撞起來。自己這般如花似玉的冰潔女子,為赴國難,才落到豺狼手中。此時,她腦中不時閃現出想象中的夫差那可憎可怖的形象:銅鈴般的眼睛,掃巴眉毛,絡腮胡子,大腹便便……忽然她被人一拽,猛可抬頭,發現自己已行至禦案前,而西施已盈盈下拜。她不及暇顧,趕緊自報姓氏山呼萬歲。

禦座上的人開口道:“美人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不必拘禮,快快起來。”

其聲清朗溫和,鄭旦不覺遁聲觀望,這一抬頭各自大驚。夫差並非鄭旦想象中之人物,非但不醜反倒是個美男子。而夫差未想到越王所獻美女竟如此美貌。他見過不少美女,可與眼前這一對相比,簡直成了糞土。他懷疑眼前這對絕代雙嬌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姬。夫差一時失態,如醉如癡地呆立著。

此刻在朝堂的群臣宛如泥塑木雕,他們也被美色深深地吸引。

這時的伯嚭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這樣兩名絕色美女竟全歸夫差所有,如果昨晚他作為條件留一個給自己享用,範蠡也不敢不答應。悔隻悔昨晚自己沒有隨範蠡到舟中去親探一番。他張大嘴巴目不轉睛盯著這對美人,那目光直欲穿透美人的羅衣唉!

這時,夫差已快步走下禦階,他左手扶起柔若無骨的西施,右手扶起嬌若春花的鄭旦,然後春風滿麵地對範蠡說:“孤王對越國兩位美人一見生愛。請大夫轉告越王,就說兩位美人同封為娘娘。西施居姑蘇台,鄭旦居吳宮遣香殿。兩位美人從此將長伴寡人,共效於飛之樂。”

剛要宣布退朝,忽然殿外傳來“且慢——”一聲,恰似半空中一聲霹靂,驚得夫差腳下如同打釘。

隨著一陣堅實的腳步聲,銀髯飄胸、白發皓皓,手執象笏的伍子胥大步流星奔上殿來。見過吳王後,伍子胥上諫道:“大王,恕老臣直言,範蠡獻美,居心叵測。美女乃不祥之物,大王宜退回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