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魏武定五年(公元547年)正月初一,晉陽城中大丞相府,東魏權相高歡病臥於榻。
兩月前,東魏大丞相高歡親率大軍圍攻西魏玉壁城,正欲克之,卻遭天降隕星於大營。死傷無數,將卒皆驚,遂大敗而歸。
高歡憂憤成疾、一病不起,到此時,已是油盡燈枯的模樣。但他勿自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他在等,他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毀了他的軍隊大營。
一陣腳步聲響過,一將領親隨抱著個大木箱子匆匆入室。指著大木箱子說道:“報大丞相,便是此物從天而降,毀我大營,傷我軍卒無數”。
高歡強撐而坐起,“打開”!
木箱子打開,一足有半人高的卵狀物體顯露了出來。就見此物光滑圓潤,狀入雞卵,色澤似灰似白,卻又非金非石非木。
高歡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怒道:“給我砸”。
便有親將下屬找來巨錘,這一頓大力出奇跡。但那巨卵卻紋絲未動,不見任何損傷,連個小坑都不曾出現。
“給我燒”。
柴薪潑油,大丞相府園中烈火熊熊的燃了起來。巨卵卻沒有在烈火中涅槃,連燒兩個時辰,依舊挺立如初,甚至連色澤都不曾有變。
“給我傳太史令陳霞子”。
不大功夫,陳霞子匆匆入內,大丞相高歡氣息奄奄的問道:“此為何物”?
陳霞子先摸了摸巨卵,又將巨卵攬入懷中,抱而起身,訥訥而言:“砸不動,燒不動,卻又輕如毛絮”。忽地將巨卵恭敬置於地上,納頭便拜,口中驚呼:“此為熒惑星君落凡塵是也”。
高歡大怒,想老子從一個破落子弟到如今手握天下權柄的大丞相,無不是自己奮鬥殺伐而來。區區天外來物又能將老子如何。還有那陳霞子,居然還參拜上了那不詳之物,要知道就是這玩意兒讓老子落到了今天這田地。那陳霞子也絶不是好東西。
重病之人最忌情緒起伏,高歡本已病入膏肓,這一怒之下,血氣上頭,張嘴就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眼看是不行了。
周邊的孝子賢孫見得如此更是哀慟大哭。
就見大丞相高歡手指著巨卵和陳霞子大呼:
“將此物和陳霞子與我陪葬”!
一代梟雄東魏大丞相高歡就此升天。
長史如歌,滄海桑田。
一千四百多年後,新原市重修了古城牆,當的是恢宏雄偉。
古城牆上寬闊的步道上,一算命的攤主正在那裏侃侃而談:
“西臨寧水,東依太丁,北控幽燕,南接皇都,咱這新原市啊,人傑地靈,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這新聞裏也說了,前日裏有火流星墜落太丁山中。這是什麼,這是星辰下界,咱這新原市啊,又要出人物嘍。話說十年前,新原的小高莊村就出了個英雄人物,那真如趙子龍轉世,薛白袍再生。。。。。。”
一群退休老頭們正圍坐在算命攤子前,聽著攤主陳瞎子口沫橫飛。
“陳瞎子,又在講古呢?你說你算命從來沒準過,胡說八道的功夫那可是天下第一”。一位退休幹部模樣的老頭走了過來,頗為不客氣的打斷了搖頭晃腦的陳瞎子。
一句話,引得圍坐在攤子四周的各色老頭子們一陣哄笑。
這讓陳瞎子有些懊惱,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砸吧著兩片常年吸煙導致發青的嘴唇:“胡老摳,你懂什麼。老朽今天講的可不是古,而是今。話說你還當你是城管局的,你現在管不到我了,你現在和我一樣,黃土埋脖嘍”。
雖然被陳瞎子搶白了一頓,但胡老摳並不生氣。他們是熟人,自打退休那天起,他就加入了新原市古城牆上的“退休老頭胡咧咧俱樂部”,而陳瞎子則是這群老頭的靈魂人物。不論刮風下雪,陳瞎子都會像模像樣的把算命攤子擺起來,然後對著他們這群無所事事的老頭子們談古論今。
沒有人真的去計較陳瞎子嘴裏的那些有的沒的,退休了,操那麼多心幹嘛,所圖的不就是一個樂嗬。
“好你個昧良心的陳瞎子,我當年沒退休的時候也沒管過你呀”。胡老摳笑罵著。
陳瞎子正欲還嘴,卻忽地頓住了,一雙隻見白不見黑的眼睛開始翻翻著,連耳朵也仿佛像狗一樣豎立了起來。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來活了。
果然,不遠處一個神情落寞、穿戴落魄的年輕人晃蕩著走了過來。
“小夥子,停下你匆匆的腳步,等一等你的魂魄。老夫今日有你一卦”。陳瞎子開了口,一套備好的台詞脫嘴而出。
這又引得周圍的老頭一陣哄笑,卻也沒人拆他的台。這陳瞎子的家底大家也都清楚,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兩眼天生殘疾,無兒無女,每日間守著一個算命攤子忽悠個三瓜兩棗過日子。要不是長了一張好嘴,估計就得餓死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