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久銘看了周自橫開出的采訪計劃,鄭重地用雙手把它放下。
“非常好,您好像很了解京都?”崔久銘停了一下,接著說,“不過,我們也不能慢待了關西的其他城市啊!”
周自橫看著他勾去了清單上的幾個項目,其中有:武士道、合氣道、新幹線……還有煙火師傅。
第一是因為日本人恐怕不願意向中國記者公開武士道的內情;第二是因為他認為這些項目恐怕不能成為旅遊團的看點;第三是因為沒必要特別宣傳了,已經是旅行社團隊的“自費項目”;最後一個原因,崔久銘根本不認識在日本做這行的,他隻對中國的瀏陽花炮有印象。
崔久銘意識到自己取消了清單上幾乎所有的武術類項目。為了不顯得失禮,崔久銘補上了一項:弓道。
能離開經典傳媒集團的大樓,周自橫是高興的,特別是在櫻花開放的季節來到清新淡雅的日本。一連幾天,周自橫和雷克在崔久銘的陪同下謀殺了滿滿一大口袋膠卷。
櫻花季節,那邊的靜美,於無聲處,如春潮帶雨晚來急,打動了野渡無人的周自橫。
他們流連在無數的古廟、庭園之間,在京都的“詩仙堂”,周自橫看到中國大詩人的彩塑,再次想起了那句話:“地球不過一個小村莊,不是嗎?”
這裏的很多建築,古韻悠然,唐風十足。要看中國的盛世唐朝,居然應該來日本。人們常說“薪火相傳”,這古風裏的火炬,從印度到中國,又從中國到朝鮮,再從中國到日本,鑒真大師帶來的唐畫、雕刻、建築技藝,現在仍然在日本原樣保留。這火炬,傳來傳去,怎麼就沒有再回到中國?
一條用鸕鶿捕魚的小船,斬破平靜的水麵,豆燈點點。這場景,也和過去的中國很相近。周自橫迅速舉起相機,準備拍照。河邊的一片柳葉,突然被風吹得飄了起來,梢頭滑進周自橫的取景器,一瞬間,他竟然想起了直美那一縷不聽話的頭發。快門把這個場景留在當下。
周自橫抬起頭,腦子裏突兀地冒出一首詩:
清風解我意,
送柳入畫簾。
閑蟬不曾問,
滴水對誰言?
他覺得,可以回去向林響泉炫耀一下。
隔天早上,周自橫和雷克要趕近畿鐵路的快車去弓道大師阿波研造家,崔久銘在站台上居然嘔吐起來。
“您沒事吧?”雷克這兩天多蒙崔久銘照顧,昨晚在料理店猛灌他。在場的日本人也格外熱情。據說日本越前地區的人喝酒用的杯子底上有個洞,拿杯的人必須把手指巧妙地放在那個洞下麵,不停地喝,敬酒的人,不停地倒。鬥酒這一點,中國人和日本人同樣凶猛。幸虧,周自橫他們的杯子上沒有洞。
“喝到今天早上還吐的地步,不至於吧?”雷克心想,一邊拍打著崔久銘的脊梁。
崔久銘記得,他剛來日本的時候,也經常在餐廳打工。那時候,他還很年輕,那時候,他最恨的就是像自己現在這樣喝到很晚還不走的日本客人,臨走了,還要在餐廳門口小便。
周自橫一邊偷笑,一邊把頭轉過鐵軌另外一邊,崔久銘的窘態,他忍住不看。但對麵站台上的小女生,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個日本小女生和那些穿著整齊校服的姑娘很不同。一身古裝,活像戰國時代的忍者。一絲不亂的頭發,在腦後緊緊紮成馬尾辮,腳下踩著木屐,背後背一張硬弓。毫不回避的眼神,看著這邊。
那眼神好像直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