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顧鳶為什麼會喜歡自己?至今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我現在已經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
單影還暫時不明白顧鳶這話什麼意思。聽起來自己似乎也包括在那“東西”的範疇裏。雖然不明就裏,可聽他這麼說,內心忽然湧起一陣無法言喻的傷感。一些看不見摸不著輕如飛絮的物質替換了理性的思考力。
有些人,並不像他們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堅強。
過去的單影覺得像尹銘翔這樣的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煩惱,現在看來也是錯的。
從座艙裏跳出來,夏秋看上去心情不錯,“有點餓呢,單影想吃玉米麼?那邊有賣,剛才在上麵就看見了。”
的確,學校食堂的夥食本來就又貴又差,到周六補課就更加敷衍了事,才兩個窗口三個菜,都是學生絕不會喜歡但做起來省事的品種。到四五點鍾差不多都餓了。
女生點點頭,準備從書包裏翻找零錢。
“不用,我帶了。”一直站在夏秋身後沉默著的顧鳶衝單影揚揚錢包。
夏秋回過頭,繼而把本來拿在手裏的錢包也往旁邊坐椅上隨手一扔,“噢,那我也不帶了。”
見他們準備離開,尹銘翔從座位上跳起來,“我也一起去。”
夏秋搖搖頭,“用不著這麼多人。”說著拉上顧鳶跑開了。
注意到留下來的男生有點沮喪,單影寬慰道:“都是小事,幹嗎那麼錙銖必較?”
男生撿起隨手亂扔的女生的錢包,低著頭無意識地把玩,“夏秋她,好像還是……”
“不是的。”
男生詫異地抬起頭。
“夏秋親口說過,現在回想起來,如果一開始就和尹銘翔在一起,也許會快樂很多呢。”
“怎麼可能。”男生擺出“少來安慰我”的防禦架勢。
單影笑了笑沒再接話,一副“愛信不信”的表情。
男生的固執很可笑。
可仔細想想,難道自己就不可笑麼?
明明已經把幸福握在手裏,卻無法開懷,不敢相信對方確實是因為喜歡自己所以與自己交往,而不是其他什麼輔助原因。
思緒飄向很遠的將來的瞬間,單影沒有注意到男生突然變掉的臉色,等低下頭同樣發現那張從夏秋錢包裏意外掉出的名片,男生已經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來伸手準備將它撿起來。
單影一時也亂了陣腳。
這種事,如果他們要在一起的話是必須從一個人的秘密變成兩個人共同的秘密。但告知尹銘翔的人絕對不該是自己。
單影往不遠處的玉米攤緊張地掃過一眼,顧鳶正在付錢。
單影在男生麵前蹲下,從他手裏搶下那張和早先學校論壇裏提及的同名的婦科診所的名片。腦袋裏亂成一團,不知從何說起。
“你說夏秋,為什麼要……收集這個?”男生的視線直直地指向腳下地麵。
“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都不能相信她……”
男生突然醒悟過來,用幾乎要把人捏碎的力氣晃著單影的肩,“你知道?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
不該是自己,但不得不是自己。
“夏秋是被強迫的。”
伴隨著單影在男生的逼問下不得不說出的真相,近在咫尺的地方,塑料袋“嘩啦”一聲掉在地上,黃燦燦冒著熱氣的玉米滾了出來。
尹銘翔鬆開單影,看向幾步外表情呆滯的女生。
那天晚上,天空中篩下又輕又小的半透明雪花。
落向地麵的瞬間變成了冰冷的雨水。
夏秋坐在自己房間的窗台上望著紛紛墜地的雨雪發了呆,還是不能理解,它們摔下去的時候會感到疼痛麼?抑或僅僅誤以為這是一場唯美的翱翔?
從那個噩夢般的夏夜開始霜凍的自己的世界裏,早就失去了構成色彩的元素,變得如同窗外的雪一樣蒼白。可是在飄雪的這天夜裏,卻反而開始起死回生般自心澗長出了一抹新綠。
一直以來都在用堅硬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認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度過這些劫難,事實也的確如此。一遍遍衝洗過身體後穿著整潔的製服和往常一樣去學校,與同學們正常談笑即使對待男生也一樣,獨自一人去診所把那個不期而至的生命扼殺。與顧鳶平靜地分手,甚至連父母都沒有告訴。所有的一切,隻要自己承擔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