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漂亮安靜，太漂亮更太安靜，他站在那裏，不哭不鬧不動不笑，長長的睫毛就像小刷子一樣遮擋在漂亮的眼睛上麵，而那雙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的過分，滿是冷漠和疏離。他站在那裏，就已經和人群隔絕。
團結呢，身體比一般的孩子高大，卻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不正常的癡胖，他的五官被肥肉擠變了形，此刻露出驚惶的表情。他不安地站著，身體不停晃動，很明顯地看出來，他的腿有殘疾。
這兩個孩子，甚至不用核對檔案，就可以確定有問題。
領導簡單地看一眼花名冊，說：“是叫團結和奮鬥吧，挺好的名字。明天特殊福利院會來人接他們。”
“什麼？”蘇老師懵了：“他們不和其他孩子一起走嗎？”
“他們是殘疾兒童，要去特殊福利院。”
“可……他們都可以生活自理……”雖然知道兩個孩子的不同，可蘇老師從來沒有把“殘疾兒童”這幾個字和兩個孩子聯係在一起，現在被直白的標記出來，她一下子懵了。
“這個涉及殘疾程度的具體劃分，會有醫療部門來鑒定。”
“可是……他們一直都是和其他孩子一起生活的，能不能不要把他們分開？”
“蘇老師，紅星孤兒院的管理原本就十分不規範，既然已經撤銷就不再追究了。現在最緊要的當然是糾正之前的錯誤，讓孩子們接受正規科學的救助。殘疾兒童需要特殊的治療和教育，這是專業和科學！”
“可是……”
“蘇老師，要加強業務學習和思想覺悟啊。”
蘇老師張了張嘴，卻隻能咽回擔憂。
“可是，兩個孩子會害怕啊……”她在心裏說。
奮鬥低垂著眼睛，盯著地上的一點。
一隻螞蟻正在拖一隻死掉的蒼蠅，它太小了，拖動地很艱難，可是它很堅持。
左邊胳膊旁一個熱乎乎的身體靠近來，小山似得身軀晃動著，好像地麵也被踩震動了。
“怎麼還不讓咱兩上車？……那個人一直在說什麼？……”
團結晃動著，臉頰上的肥肉隨著晃動，他說話的聲音也隨著發抖。
奮鬥看著那隻螞蟻倔強地堅持著，一點一點拖動食物。
領導們拿著交接好的檔案資料，也邁步上車。
奮鬥看著一隻隻穿著皮鞋的腳踩過地麵，騰起灰塵，踢來石塊，踩飛蒼蠅，那一隻小螞蟻艱難的堅持，瞬間土崩瓦解，甚至它小小的身體也淹沒在強大的腳印下。
奮鬥猛地抬起頭來，冷冷瞪著那些人！
那些人和蘇老師握手告別，登上了大巴車。
大巴車上，小朋友們還在驚恐哭泣。
“老師……嗚嗚……我要老師……”
“嗚嗚嗚……”
蘇老師快速擦一下眼睛，走到奮鬥和團結身邊，雙手攬住他們的肩膀。
“老師，為什麼他們不要我？我以後可以少吃飯，還可以多幹活！”團結急迫地說。
“好孩子，你們……長大了，要上學，明天學校的老師就會來接你們了。”她強忍哽咽，說。
“真得嗎？”
“當然，團結和奮鬥都是好孩子。”
奮鬥冷冷看著大巴車窗裏的情景，孩子們在哭泣，大人們在安撫，他們，再一次被拋棄了。
隨著大巴車的發動，孩子們的哭聲頓時大聲起來，孩子們一邊哭著一邊從窗戶裏把手伸出來。
“我要蘇老師……”
“我要院長爺爺……”
“危險！不可以把頭手伸出車窗！”工作人員趕緊讓司機暫停啟動，趕過來關閉車窗。
蘇老師終於忍不住了，大步上前，伸出去握孩子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