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垂頭喪氣在土路上走著,腳步抬不起來,鞋在路麵上拖著,走一步就帶起一步灰土。
老三低著頭,偷偷往左看一眼,老二沒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腳底下像是墜了五斤鉛塊。
再往前偷看一眼,看見老大的背影。大哥是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也是個子最高的,他總是昂首挺胸走在他們的前頭,帶著他們凶猛打架搶地盤,也帶著他們嬉皮笑臉要吃喝,老大說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老三不懂啥是大丈夫,他就知道,看見大哥的背影,他就啥也不怕!
可現在,大哥的背影也縮了脖子、塌了肩膀,透出一股懼意。
老三更害怕了,他狠狠把頭低下去,盯著自己的腳尖。鞋子上沾滿了泥巴,髒得厲害。
這可咋辦,鞋要是壞了,就隻能打赤腳了,要是不去水塘子就好了……要是,沒去就好了,那小彪子就不會……
老三的眼淚往下滴。
“混小子!還敢來!是你們往我店門口拉屎的吧!看我不收拾你們!”一聲大罵響起來!
老二、老三下意識就往後跑,跑了一步回頭看,老大硬著脖子和“鐵公雞”較勁兒呢。
“就是我們咋啦?你不交‘保護費’,我們天天給你送‘炸彈’!”
老二和老三趕緊退回來,站在老大身後吆喝:“鐵公雞,周扒皮!
“嗨,還敢罵人!看我不……”老周四下找趁手的武器,抓著個煤鏟子,撂了;撿個火鉗子,拽了;趁手從案板上摸著個笤帚骨朵,抄起來,作勢往仨混小子腦袋上打。
“行了,跟仨孩子一般見識,丟人不?”
周嫂一撩簾子,從後院走出來。
包子鋪,前鋪後院,老周兩口子守著包子鋪,早起進了前鋪做生意,晚來入了後院過日子。
前鋪和後院之間有一道門,門上掛著周嫂親手做的門簾,白色的門簾布被油煙熏得發黃了,可上麵繡的“喜鵲登梅”還是紅豔豔的很。
周嫂劈手從老周手裏搶過笤帚,嗔責一句:“多大人了,還欺負孩子。”
“不是,小兔崽子往咱門口拉屎。”
“行了,打掃了不就行了。”周嫂係上圍裙,開始和麵,碩大的麵團在她的手下扭過來揉過去。
“喂,要吃包子可得等會,還沒包呢。”周嫂衝著三兄弟說。
三兄弟不怕老周,大不了被老周扔一頓笤帚疙瘩,他們卻怕周嫂,周嫂含笑的眼看著他們,他們就心裏打顫。那可不是,老周都怕,更何況他們呢?
三兄弟灰頭土臉繼續走,看見垃圾堆似得窩棚就在前麵。
他們的腳步不約而同慢了下來,今天上午,那堆垃圾裏還睡著個累贅小彪子呢,現在……
老三實在是忍不住了,哭出聲來:“大哥、二哥,我怕。”
“怕啥!回去睡!”
老二扯著嗓門喊,喊聲挺大,可就是虛得慌。
老二邁開步往窩棚走,走了兩步,步子就開始縮,再走一步,還是停在了原地。
他回頭看老大。
“大哥……”
老大真想一咬牙,一跺腳,滿不在乎。
可是,他睜著眼,小彪子的影子就在他眼珠子上浮浮沉沉。
他的心就跟著浮浮沉沉。
他自個兒掙紮著往上浮,可小彪子就像個水鬼一樣,纏著他往下沉。
沉啊沉啊,最後往那淤泥裏陷,喘不上氣。
“啊!”老大喊出聲來,掉頭就走。
“大哥,去哪?”
“回去,救人!”
“哎!”
三兄弟向著野湖走,再跑起來,衝起來。
這一通折騰,當三兄弟跑回夜湖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得有四五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