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哆嗦著點點頭:“是的,堡主,就這些,還有南山寺的方丈原先是南宋的法師,其他就沒了。”
“好,死的就地埋葬,活的送到忽必烈王子的軍營中,當奸細處理,那個方丈也綁了一並帶走。”君問天掃視了一下林子,冷聲命令道。心中悄然籲了口氣,終於又除去了一個隱患。
君問天和幾個護衛飛快地下山,耳邊卻聽不見一絲人聲,心底不禁有點發毛,忙加快了腳步。
馬車邊,秀珠手持一把劍,倒在血泊之中,白一漢倒在她身邊。隻是不見林妹妹的身影。
“妹妹,妹妹!”君問天雙唇戰栗,車前車後地尋找。
他顫抖地伸出手,秀珠已沒了氣息,白一漢艱難地睜開眼:“幾個蒙麵……人突然過來,搶……走了……”沒說完,人又昏了過去。
“啊!啊!啊!”君問天披散著頭發,對著山林發瘋地狂吼,聲音淒厲無比。
床前坐著一人,雙肩寬闊,桀驁不馴的長發散在身後,西斜的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一道光影,明亮得刺眼。
她不太舒適地閉了閉眼,把目光移到天花板上,一動不動地盯著。
蒙麵人沒有為難她,隻是用布巾堵住了她的嘴,縛住了她的雙手雙腳,讓她不得動彈。她睡臥的馬車鋪得軟軟的,一路上還有個丫鬟在身邊陪著她。
這是一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廂房,仿佛她六年來從未離開過。
小腹依然一絲絲地抽痛,她想抬手揉一揉,可全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手都抬不起來。
窩闊台龍目中閃爍著不加掩飾的狂喜,額心深刻的幾道豎紋舒展了,周身散發出一股蓬勃的愉悅:“你是碧兒,對不對?”他替她別好跑到額前的卷發,柔聲問。
林妹妹置若罔聞。
窩闊台微微一笑,竟把身體壓了下來,兩人臉離得極近,呼吸清晰可聞。他低聲道:“這六年,朕無時無刻不在想你,經常早晨一睜開眼,你就站在窗前,朕喚你,你卻不回頭。想著你,朕的心都碎了。碧兒,你果真是天上的仙子,你怎麼會死呢?知道嗎?朕一看到你,就像陰霾了許久的天,陡地看到了陽光……”
他說得動情,忍不住伸手想抱住她。
“大汗,你到底想讓我死幾次?”林妹妹靜靜地注視著他。
身子僵在半空,窩闊台臉上浮出一絲愧疚:“六年前,是朕疏忽了……朕以後會加倍愛你的。”
林妹妹咬著牙,忍著腹痛撐坐起來,直視著他:“你所謂的愛就是置我於死地、將我與我親愛的老公生生拆散、讓我的聲譽蒙上不潔……這是愛嗎?是嗎?”
窩闊台臉唰地變白,默默地抿著唇,慌亂地轉過視線。
“六年前,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我已以死相報。那不是一個遊戲,不是一個玩笑,我是真的死了。再次回來的不是舒碧兒,我是林妹妹,隻不過我們共有過一具軀殼。我不是為你回來的,我想和我的老公、我的孩子好好地生活,慢慢地變老。這錯了嗎?”她奮力拍打著床鋪,情緒已近失控。
“碧兒,夠了!”這些話實在難聽,窩闊台被激怒了,“咣當”掃下桌案上的茶盞,拍案而起,“朕想得到一個深愛的女子錯了嗎?別逼朕對君問天動手。”
林妹妹盯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連喘了幾口氣,聲音變得凜冽:“你是大汗,可以為所欲為,我們是老百姓,隻能任你宰割。無非就是一條命,你動手吧!”
窩闊台胸膛急促地起伏著,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剛烈,似乎硬不得、軟不得。一時間氣急攻心,倒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和老公經曆了許多曲折,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們能為你做的都會去做,唯獨愛不能。不要對我說,沒有我,你的生活就沒有意義。沒有一個人可以主宰另一個人的命運,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大汗,曾經,我欣賞你,覺得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溫和君主,是值得信賴的朋友,在我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你讓我覺得溫暖。我一直記得我和老公在飛天堡大婚時,你穿白色長袍,拖雷穿黃色長袍。白色在草原上是聖潔的顏色,隻有在特別的日子才會穿。你尊重別人,珍視別人。大汗,別把什麼都毀了,讓我像對待仇人一般去恨你。”林妹妹說得太激烈,有一點哽咽,額頭上布滿密密的冷汗,腹痛在一陣陣地加劇。
窩闊台仰起頭,有一種蒼白的心酸在嘴角泛起:“碧兒,朕真的、真的愛你……朕可以答應君問天一切條件,隻要你和我在一起。”
“他願意用他所有的財富來換他的娘子和孩子。”
“你對朕很冷酷。”窩闊台苦澀道,“你此刻還在利用朕,你知道朕在意你、舍不得逼你,你才敢說下這樣的狠話。確實,沒有你,朕還是會過得很好,有美酒有美人,就是心是空的。你說這不是你的錯。你的出現就是個錯,你讓朕動心也是錯,你讓朕動心了卻不愛朕更是錯。就這樣吧,讓朕來承擔所有的錯。”
林妹妹小心翼翼地呼吸,他的意思是放過她了嗎?
窩闊台默默地、眷戀地凝視著她,然後“騰”地轉過身,大步離去。剛出庭院,“哇”地一口鮮血噴薄而出,他揮手讓跟隨的侍衛走開,踉蹌了幾步,繼續向前。
廂房內,林妹妹腿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地。直到現在才知道害怕,如果他強求,似乎,她也隻有死了。
她艱難地爬坐起來,拖著沉重的身子往外麵走去,院子外,一輛錦紗馬車靜靜地停在那裏,耶律楚材神色淡然地立在車邊。看到林妹妹出來,耶律楚材親手掀開了轎簾。
林妹妹遲疑了下,扶著他伸過來的手臂,跨上了馬車。
耶律楚材讓車夫駛慢點,他已看出林妹妹身子有些不適。
“兩個時辰前,老夫答應了君堡主,不久,將辭官歸隱山林。”耶律楚材說道。
林妹妹訝異地扭過頭。
耶律楚材說完這話,沒有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