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霜華(3 / 3)

清雅的房間滿目淩亂,桌椅倒地,紙張飛舞,君問天一隻手握住另一隻胳膊,掌中一片血紅,退在牆角。屋子正中,一個戴著麵具的男子將刀架在白翩翩的頸間,盯著君問天。

碧兒原以為是哲仁,現在一看,不是,麵具不對,哲仁是笑麵麵具,這個麵具是青麵獠牙式的;身高也不對,哲仁高大粗壯,這男子隻中等偏高一點,殺氣懾人。刀後的白翩翩卻出奇的平靜。

“君問天,你忍心看著心愛的女人死在你麵前嗎?”麵具男甕聲吼問。

天,聲音處理過了。

“碧兒,往後站站!”韓江流抓住碧兒的肩。

“你想怎樣?”君問天眼角的餘光掃到碧兒和韓江流,眸子越發漆黑如夜。

麵具男突地從袖口拋出一把短刀,“把它刺進你的眼中!”

“不要,君堡主,我死不足惜!”白翩翩忽然往麵具男的刀鋒撞去,血一下就染紅了前襟。

一邊圍觀的人一起驚呼出聲。

碧兒嚇得掩住嘴,“韓江流……”她求助地看向韓江流。

“再等一會兒,現在這樣子衝出去,他會狗急跳牆,傷了白姑娘。”韓江流低聲說。

碧兒默默點頭,隻見君問天冷著臉,眨眼之間,一個前翻,拾起地上的短刀,向男人衝去,麵具男人甩開白翩翩,長劍一揮,直奔君問天。君問天靈巧地一閃,哪知麵具男子手中的劍跟著改變,一下刺進了君問天的胳膊,血像泉水一樣噴湧出來,君問天咬著牙往前一撲,短刀紮在了麵具男人的腳上。

“啊!”男子疼得後退幾步。韓江流借機衝了過去,“韓少爺……”白翩翩白著一張麗容,緩緩坐起,向韓江流伸出手。

韓江流一愣,止住腳步,拉了她一把。就在這一刻,男人衝進了後麵的露台,隻聽得“撲通”一聲,韓江流再追過去,麵具男人已經消失在黑夜之中了。

碧兒抿著唇,神情悲痛,緩緩地轉過身下樓。

“天哪,我這是做了什麼惡事,惹來這樣的大禍。快,快來人呀,找大夫去,看看君堡主和白姑娘有無大礙。”身後,老鴇慌聲狂叫。

小樓中亂成一團。

碧兒沒有回頭,一直往前走,走到馬車邊,任冷風吹得發抖,也不進去。君府車夫和四海錢莊的車夫正在拉家常、對喝著一壺冷酒。

隔了一會兒,一個拎著藥箱的老者顛顛地從一匹馬上跳下來,往園裏跑去。

她閉了閉眼,嗬嗬凍得麻木的手,驀地聽到身體內某處斷裂的聲音。

“碧兒,你怎麼出來了,我還在裏麵到處找你!嚇著了?”韓江流急急地跑過來,“大夫正在幫問天包紮,一會兒就可以回府了。大夫說失血過多,要靜養一個月。白姑娘脖子傷口不算大,就是有可能留下疤痕。幸好兩人都沒事,也算有驚無險。”

“送我回府吧!”碧兒走向韓府的馬車,掀開轎簾,兩人鑽了進去。

“不等問天?”

“會有人送他回去的。”碧兒麵無表情地說。

韓江流訝異地點點頭,讓車夫上車。

“這就是你做的安排嗎?”碧兒的眼中突然湧滿了淚水,側過身,看著韓江流。

“什麼?”韓江流一怔。

“去很遠的地方,找一個美麗的小鎮……你來解決,隻要聽你的就行……韓江流,怎麼可以這樣呢?君問天,我是不喜歡,可是也不能找人殺他呀!他不壞……也答應過兩年就放我走……你還是他朋友呢……我沒想到,你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愛我……來得到我……知道嗎?我心裏好痛,好失望……”她激動得語無倫次,淚如何也止不住。

韓江流心猛地一抖,“你……說是我安排的殺手?”他雙唇哆嗦地問道。

“不是嗎?你特地邀請他今天來花月樓,然後安排好了。不管他是死是傷,都攔阻不了我了,你就可以帶走我了。韓江流,不能這樣的,做人不能這樣。愛不能建築在陰謀之上……那樣永遠也不會幸福。其實不必傷他,我都可以和你一起走。但現在,韓江流,不行,我不和你走……我們暫時不要見麵了……”

“碧兒,你很關心君問天!”韓江流自嘲地一笑,“不想和我走,可以直說,不要找這樣的借口。認識這麼久,我是使陰謀的人嗎?沒關係,我會好好地把你送回君府。好,不再見麵。”

碧兒捂著臉,拚命地哭著,沒有看到韓江流眼中流露出的悲絕徹寒。

第一次,兩個人以沉默道別。

碧兒沒有立即回府,站在府門前張望著遠處。好一會兒,才聽到馬蹄聲。她忙跑過去,轎簾一掀,君問天攬著白翩翩走出馬車。

“我已經為翩翩贖了身,準備收她為側夫人。”他淡淡地對她說。

白翩翩被幾個丫頭扶著,送進客房休息去了。王夫人在一陣大呼小叫、哭天抹淚後平靜了下來,拉著兒子走進花廳。碧兒回房換了衣衫,也走了進來。

碧兒黑白分明的杏眼掃視了一下廳中,小心翼翼地坐下。此刻,廳中主主仆仆地擠了一屋子,所有的目光沒有放在受傷的君問天和白姑娘身上,而是聚焦到她這邊。她搞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用那種同情、施舍的目光看著自己。這種表現不對嗎?君問天說為白姑娘贖了身,行啊,反正他有的是銀子,又不要她掏半厘;他說要收白姑娘做側夫人,可以,她早就答應他做個賢良大度的好夫人。莫談白姑娘,黑姑娘、綠姑娘……多收幾個也可以的,君問天精力旺盛,盡管收好了,牡丹花下死的風流鬼又不是她。

“問天,你真要收下白姑娘嗎?”王夫人不安地瞄了眼身邊不知所措的碧兒,低聲問著一臉蠟黃、氣若遊絲的兒子。

君問天費力地睜開眼,輕輕點頭,“翩翩也跟了我兩年,現今又為我不顧生死,破了容貌,一個煙花女子脖子上留個大疤,日後怎麼過呀?我思來想去,應該對她負責,不顧慮什麼出身了,把她收在身邊,好好疼惜。”幾句話,君問天說得氣喘籲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