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沒有。”程鉞無視他臉上的表情，“你可以滾回去休息了。”說完“嘭”的一聲，毫不客氣地當著他的麵關上了門。
這是間高檔加護病房，衛生間獨立，除了一張病床還有一張沙發，另外配有飲水機和微波爐。程鉞走回床邊的時候，注意到口袋裏的注射液已經見了底。他把手裏的東西都放在了椅子上，伸手關了輸液管上的調節器。將喬茜的手從被子下麵輕輕挪了出來。喬茜體力消耗過度，剛才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已經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此刻迷迷糊糊地被人一動，便清醒過來。“別動。”程鉞怕她動彈，趕緊出聲提醒。然後一邊動作，一邊低聲安撫道：“藥打完了，我給你拔針，你繼續睡。”
“嗯。”喬茜有氣無力地哼了聲，又閉了眼，然而卻怎麼也睡不著了。程鉞的手法輕柔嫻熟，針頭從血管中抽離時，她完全沒有半分感覺。隻感覺自己的手被男人的大掌半包裹著，他的掌心托著她的，肌膚相貼，溫度炙熱。手背針眼的地方被他的指尖穩穩地摁住，有極輕微的木痛。
這感覺……實在是怪怪的。喬茜不自在地動了動手腕，想收回手，告訴他“我自己來”，結果話沒出口就被對方看破了意圖。“別亂動。”握著她的力道稍緊了幾分，程鉞臉上的表情如同替她推拿那天一樣，寫滿了心無旁騖，輕淡的語氣中甚至還有幾分責備：“現在換手，針孔摁不住會大出血。到時候流得滿床都是，我還得折騰。”說完便移開視線，不再看她。
哪有那麼嚴重……喬茜一陣無語。但也不好再反駁掙紮，隻好挺在那裏，任他繼續。兩人掌心交疊處溫度似乎越來越炙熱，漸漸灼得她整個人都有些煩躁。不過短短兩分鍾的時間，對於喬茜來說，卻仿佛比兩個世紀還要漫長。
“還要再喝點水嗎？”低沉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程鉞鬆開她的手，重新塞回了被子裏。可那灼熱的溫度卻殘留在皮膚上，怎麼也不肯退去。喬茜望著頭頂輕輕晃動的輸液管，有一瞬間的恍惚。程鉞見她沒反應，用手指隔著杯子探了下溫度，感覺不太涼，便直接端起湊近她的嘴邊，“你昨晚洗了胃，多喝點水。”洗胃？！喬茜在失神中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字。
“我昨晚洗胃了啊。”程鉞點頭，怪不得她昨天晚上做了那麼奇怪的夢。“我昨晚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昏迷。”程鉞說道，“強行催吐會造成窒息，而且你當時情況不明，就直接帶你來醫院洗胃檢查。”
聽他提起昨晚，喬茜忽然想到某些關鍵性問題：程鉞又沒有她家鑰匙，即便及時趕到，又是怎麼進門的？還有……她昨晚應該隻裹了條浴巾，沒穿衣服。那豈不是……她動了動，又低頭看了眼，發現自己身上整整齊齊地穿了病號服。喬茜暗自吸了口氣，默默地在心裏安慰自己：行，昨晚情況緊急，事從權宜，保命要緊！
“那個……昨晚到底怎麼回事？”她用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語氣，又問了一遍。“我借用了16樓的陽台，撞破了玻璃後，跳進了你家廚房。”程鉞這次給出了答案，是言簡意賅地省略了某些過程。喬茜隻聽這一句話就覺得驚心動魄，瞬間睜大了眼睛，“所以你手上的傷是被玻璃割破的，嚴不嚴重？”
“皮外傷。”他顯然不想過多地和她討論這些，便將杯子往前一送，直接貼上她幹澀蒼白的嘴唇，“多喝點水。高盛買了牛奶，等下溫一點給你。”喬茜急忙含住杯沿，聽話地將剩下的水全部喝完，人卻有些心不在焉。“還要嗎？”杯裏的水眨眼見底，程鉞問了一句。“先不用了。”喬茜邊說著，邊不自覺地伸出舌頭，將唇邊的水漬舔淨。
可程鉞還是扯了張紙巾替她擦拭了嘴角，動作緩慢柔和，比之前還要認真細致。喬茜綿軟無力的身體微微一僵，這次意識到了不對勁。可還不等她做出反應，對方已經收回手。將紙巾團成一團，扔進了紙簍裏，一切都是那麼隨意自然。
喬茜大腦有一瞬間的混亂，就算自己現在是個病人，就算程鉞原來做過醫生，有嚴重的職業病，可他這樣的照顧也未免過於無微不至了吧……她抬眸，偷偷地打量了一下他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不知道這男人是沒意識到自己舉動不妥當，還是壓根兒就沒有這種意識。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他問了一句，“要喝牛奶嗎？”
“不……”喬茜急忙拒絕，“我暫時喝不下。”說話的時候，她又不自覺地悄悄打量了程鉞幾眼，並沒發現有什麼異常。然而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從她醒來開始就是。“喬茜。”程鉞這時叫了她一聲，回手從超市的口袋裏又拿出個半透明的包裝袋，喬茜一眼認出那是件女士睡衣。
程鉞把衣服放在了床邊，“這件睡衣是新買的，你恢複力氣的時候把它換上。昨晚是護士替你換的病號服。醫院的東西還是不要直接貼身，不幹淨。”這種囑咐……未免也過於親密了吧。畢竟兩人男女有別。喬茜感覺臉頰微微發熱，可對上他認真的眼神，又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鉞倒是沒有什麼不自然的表現，仍舊一副正人君子理所當然的模樣，好像喬茜在他眼中沒有性別。“你還記得一兩個緊急聯係人的電話號碼嗎？”程鉞又問道。喬茜如夢初醒……她真是吃假藥把腦袋吃壞了，明明兩人待在一起謎之尷尬，怎麼就沒想到聯係自己的朋友過來接替程鉞呢？
她連說了兩聲“記得”，緊接著快速報出了蘭穎的電話號碼。怕對方記不住，接連又重複兩遍。程鉞低低地“嗯”了聲，表示記住了。然後問道：“她有你家的備用鑰匙嗎？”
“有。”喬茜點頭，以為他是想囑咐蘭穎先去收拾些她的東西過來，誰知程鉞接下來一句話差點嘔血，“你家裏昨晚也一團糟，你現在需要人照顧，我走不開，就拜托她去收拾一下。”說完轉身出了病房。喬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由怔愣，直到人已經消失在屋外，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