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天堡出了奸細這麼大件事,拖雷讓拔都過來抓捕。他對拔都說,自己曾和君堡主是朋友,情麵上拉不下臉,這事他讓拔都全權過問。拔都可不買君問天的賬,一來先把飛天堡圍了,然後一個個盤查家仆,讓他氣惱的是查到現在連奸細的影子都沒看到。這些家仆都是從小在飛天鎮附近長大的牧民後代,都沒出過飛天鎮,莫談宋國了,就連和林都沒去過,這奸細的帽子怎麼扣也扣不上去呀!拔都一氣,不繞圈子了,直奔主題讓將士把二夫人白翩翩抓了來,君堡主夫婦也一同請了過來。
童報國看見碧兒進來,不由得站起身,揮手讓將士搬椅子。拔都虎目一瞪,濃眉聳了聳,很訝異童知府對碧兒的尊重。
童知府是大王府多年的管家,兩人關係非常熟稔,對童知府在他麵前擅自做主,他隻是怔了下,沒有說什麼。
“謝謝!”碧兒溫婉地對童報國一笑,落落大方地坐下。
君問天俊美的麵容上沒有任何表情,從碧兒進來到坐下,兩人沒有一次目光交會。
白翩翩並沒有因為自己站在營帳的中央,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而有一絲慌亂。清冷依舊,麗顏如昔。
“二夫人,本王聽說你養了兩隻鴿子,是嗎?”拔都開門見山地問道,這個在審訊丫環春香時已經得到了確切的答案。
白翩翩不慌不忙地施了個禮,“民婦是養了兩隻鴿子。”
“小王可以見識下嗎?聽說還是信鴿呢,非常神奇,不管飛多遠都能找回來。”
“這話誇張了些!”白翩翩優雅地揚了下嘴角,“畢竟是隻鳥,能有多大的本事?這不,民婦有隻鴿子這幾天不知飛哪兒去了,到現在都沒有回籠。民婦猜想,有可能是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是這隻嗎?”拔都突地從公案下拿出一隻死鴿子,對著眾人搖晃著。
天氣有些暖,死鴿子放了幾天,已經有些腐爛,一陣陣臭味飄蕩在營帳內,碧兒捂著嘴,怕自己會吐出來。
白翩翩美目細細地盯著那軟趴趴的鴿子,神色薄怒,“不錯,那是民婦的鴿子。”
拔都陰笑,露出一嘴黃牙,“真是對不住二夫人了,我的將士練習射箭,不小心把它當作目標,也不小心把你的信給耽誤了。”
白翩翩秀眉擰成一個美麗的結,“民婦的信?王子說錯了吧!”
拔都撩開袍擺,走出公案,踱到白翩翩身邊,圍著她轉了幾轉,突地射來一記猙獰的眼風,對著白翩翩展開一張字條。
碧兒愕然地瞪大眼,順便瞟到君問天的手顫動了一下。
“父皇:蒙古與大遼開兵在即,時機對我大宋正佳,請速派兵至和林。女兒:翩翩敬上!”他念得很慢,讓營帳中每一個人都聽清了他讀的內容,這才將字條收了起來,“二夫人,此翩翩可是你的閨名?”
白翩翩譏諷地輕笑,“不錯!”一點沒有驚慌,一點沒有否認,拔都眯起了眼,小小地吃了一驚。
“天下同名同姓人多的是。”她不疾不徐地回答。
“哈哈!”拔都放聲大笑,“確實是,可是飛天堡中隻有一個翩翩,且這書信恰巧是綁在這鴿子的腿上。翩翩公主,這巧合未免多了點吧!”
“那也不足以證明這字條是我所寫!”白翩翩沉聲道,目光平靜如水。
拔都穩穩地坐回公案後,撣撣戰袍上的灰塵,樂了,“是嗎?”
白翩翩對視著他探究的目光,點點頭,“王子,民婦當年是從宋朝的江南被賣到和林的花月樓,這中間的過程,可以請君仰山少爺和花月樓的媽媽作證,民婦一個青樓女子實在擔不起公主這樣的尊稱。民婦在江南時,也曾接過京城來的恩客,他們有時會提起皇宮中的趣聞,民婦不曾聽說宮中有一位翩翩公主。翩翩這樣的俗名,配不上金枝玉葉。這些民婦隻是隨嘴說說,王子可以慢慢查證。民婦想說的是,這鴿子是民婦的,可是這字條不是民婦寫的。因為那不是民婦的字跡!”
一石濺起千層浪,激得人人滿臉呆愕。
“王子,可否借筆墨一用?”白翩翩盈盈一笑,拔都點頭。她款款上前,左手持袖,右手熟練地磨墨,不時還抽空溫柔地看上君問天一眼,那是一種日日麵對舉案齊眉的自如。
墨磨得差不多時,她抽出案上一張紙箋,放平,執起羊毫,蘸上墨,流暢地把字條上的那一行字寫了一遍。童知府隨著她的一筆一畫,神情越來越震驚,拔都虎目快要瞪脫出眼眶。
“王子請過目。”白翩翩自信地一笑。
碧兒記得在花月樓初次見到白翩翩時,她那間像書法工作室的小樓就讓自己呆住了,拔都和童知府有這樣的表情並不為過。
君問天緊繃的神色放鬆了些。
拔都把紙箋看了又看,突地“啪”一聲重擊了下公案,“童知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即使不識字的人,都看得出這兩張紙上的筆跡有多麼迥然不同。白翩翩的字如行雲流水、秀雅有力,而這字條上的字歪歪斜斜,筆法生硬。
“王子,下官也不知。”童知府顫巍巍地看著拔都,嚇得嘴唇直哆嗦,“這字條千真萬確是從這鴿子身上取下來的,下官用項上人頭發誓。”
“對,二夫人,那……這字條怎麼會在你的鴿子身上,是不是你的同夥所為?”拔都吼叫著從椅子跳起來。
“王子,民婦的這兩隻鴿子,就養在庭院中,從來不遮不掩,庭院也都是四門大開,堡中任何人都可以出入。民婦沒有同夥,身邊伺候的丫環倒有幾個。民婦剛剛已經說清自己的身份,王子硬要抬舉民婦是某某公主,那民婦沒有辦法,你是王子呀!”她幽幽地拖長了音調,顯得無奈又柔弱。
拔都被她這幾句話堵得嘴直張,就是吼不出話來,“那個……本王會差人查證的。如果你不是宋朝公主,那這字條到底是誰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