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費仲覲見——”
宮人的吆喝一波三折,抑揚頓挫,一個字的音調就能變化個幾回合,從淮水直拐到大河去。這可是一門本事,沒有這聲傳數裏的好嗓門,還沒這機會站在宮門前迎接貴人呢!但凡初次入王宮覲見者,就沒有不對他這好嗓門歎服的。
可是今天這位小小的貴人不知怎的,聽了吆喝沒有流露讚歎之色,反倒吃了蒼蠅一樣滿臉的惡心,眼裏帶著殺氣,讓門前的宮人好生不自在。
“重來,不許叫我費仲。”費潛咬牙切齒地說道。
“公子,這……您還未有名號,隻能這般稱呼啊。”這位老宮人莫名其妙,不知道“費仲”這叫法怎麼就不遂人意了。
“那也不能叫我費仲,我叫費無疾,再來!”
“這……”見這小娃娃一臉冷淡,死盯著自己,老宮人自己也不知道怎的心慌起來,被看得好不自在,隻得改口,“公子無疾覲見——”
費潛這才滿意,脫了鞋子,走進殿內。地上鋪著細細的黃河泥燒成的方磚,黃澄澄如同鎏金,十分華貴,就是踩在上麵腳底下涼嗖嗖的。
早晚得把桌子椅子普及到王宮裏來,上殿還得脫鞋,麻不麻煩,地上涼點兒也就算了,萬一哪天出汗出的多點,一脫鞋“滿室生香”,還不得丟死個人?費潛心裏腹誹著,頑劣的猜測著會不會有哪位大臣人緣極差,就是因為汗腳導致的。
“費伯的小公子入殿,不抬頭望望恢弘宮室,反倒盯著腳底下,不知何故?”
費潛正走神,空曠的大殿裏突然響起了一個有些難聽的聲音,明顯是剛進入變聲期的公鴨嗓,循聲望去,是一個穿著緇衣的少年。
在王宮之內能夠隨意行走,而且衣著不凡,有玄鳥紋飾繡在不起眼處,這當是一位王子。
“費無疾拜見王子殿下——須知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不看清腳下,如何走的正道路?”費潛抬手一禮,微笑說道。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你倒是會說,難怪傳言你聰慧過人。”那少年走出來,到了亮堂些處,隻見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雖麵相尚顯稚嫩,卻已有了人中龍鳳的風姿。
“王子殿下謬讚了,不過是追隨一位好先生,無疾才多學了幾句好聽話,說出來賣弄賣弄。”
“你怎麼知我是王子?”那少年訝異地問道。
“自然是觀您之麵容,威儀與王上七分神似,又有三分身為未來君主的氣度,不是王子殿下是誰?”費潛淡笑說道,心裏卻鄙夷這家夥沒腦子,不是王子能這麼大大咧咧地在王宮裏轉悠?
就是不知道這王子是叫殷郊呢?還是叫殷洪?呃……不對不對,子寧妹妹和帝辛是同氣連枝,同宗同族,說明王室的人應該都姓子,殷洪什麼的一看姓氏就pass掉了,演義做不得準。
“哈哈,原本想你不過未滿七歲的年紀,再聰慧又能有什麼稀奇,卻不想今日一見,很是有趣啊?母親,我改主意了!就讓這位公子無疾陪伴我學藝可好?”這王子殿下笑著說著,轉頭向殿後喊道。
敢情你丫的原本還看不上咱,有心拒絕?費潛暗自白了他一眼,跟著向殿後望去。
隻見走出來的是一位身穿素衣的年輕女子,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淡色的衣裳將她的皮膚襯托得格外白皙,麵容雖不是極美,卻很是秀麗,越看越是耐看,讓人看著看著,目光就移不開了。
“無疾小公子,怎的盯著我看,莫非看入了迷?”王後走過來,見費潛盯著她的臉好像要看出花來,忍俊不禁地調侃道。
“哦,無疾年紀幼小,剛離家就思念起母親來了,一見您仁慈親切的麵容,就好像看到母親一樣,險些脫口而出,就叫您一聲母親了,請王後贖罪。”費潛臉上隻是微紅了一刹,便心不跳氣不喘地說起瞎話來,明裏請罪,實際上卻在讚美王後慈祥可親,讓他心生孺慕,也算套套近乎。
“嗬嗬嗬……你這孩子,可真是生了好一張伶俐的小嘴,”王後掩嘴而笑,被費潛的俏皮話逗樂,上前一步捏了捏費潛的臉蛋,有這舉動,距離感瞬間便消失了,“小無疾啊,這枚簪子送給你當做見麵禮——不是給你用,聞聽小丫與你有了親,待訂婚之時,你送與她做個信物。”
費潛聽說是讓自己送給子寧的,這才收起了莫名其妙的神情。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自己要是真的和子寧訂婚,那信物也應該是自家出,哪有禮物讓娘家人準備的道理……你們古代人都這麼善解人意的嗎?
不過看那枚簪子是白玉雕琢,晶瑩剔透的挺好看,估計子寧會喜歡,費錢也就拜謝一番,收下了,準備改天就當個小禮物送給子寧。至於訂婚信物嘛,就算真有那麼一天,費潛也覺得總得用自己別出心裁打造出來的物件送人,才顯得有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