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海家沒有大門!
就連土坯院牆,也霍霍牙牙隻剩下大腿那麼高。
院子裏雜草叢生,落葉滿地。
他家是村裏唯一堂屋沒有門檻的一家。
是眼見看不見之後鋸掉的。
在村裏,損壞門檻是壞風水的事兒,若非無奈,沒人會去破壞門檻。
兩扇門的下緣,釘著兩塊木板,彌補門檻鋸掉後的空隙。
“誰啊?”
眼睛不好的人,耳朵就要靈敏一些。
張栓剛走進院子,葉大海就出聲問。
張栓說:“是我,栓子。”
葉大海:“小叔啊,進來吧!”
論輩分,張栓是葉大海的叔叔。
進到屋中,葉大海正坐在凳子上,眯縫著眼,看著外邊。
身上的衣服,髒的不成樣子,上麵掛著草屑、飯漬,還有幾個破洞。
映著陽光,葉大海朦朦朧朧中,看到兩個身影,問:“小叔還帶人來了?”
張栓說:“嗯,我女朋友,秋雨靜。”
葉大海起身,站在原地,興奮的說:“好、好啊!快坐,我是個瞎子,眼睛看不到,可能屋裏有點髒,別嫌棄。”
屋裏何止有點髒,簡直是無處落腳。
出了葉大海坐的那個板凳,其他緊貼牆角放的凳子上,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看不出本來的麵目。
秋雨靜說:“沒事兒,你快坐,別站起來了。”
她的心裏,也頗不是滋味。
見慣了大富大貴的她,以為在華夏窮人,最多和進城務工的民工一樣。
可現在,卻看到了眼前這番景象。
頗有些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感覺。
張栓在牆角拿兩個凳子,磕掉灰,問秋雨靜要兩張濕巾擦了擦,遞給她一個。
秋雨靜皺了皺眉頭,接過凳子坐下了。
張栓很是欣慰,若秋雨靜連這點都無法忍受,離開是遲早的事。
張栓說:“現在眼睛咋樣?”
雖然葉大海是張栓的晚輩,可年齡卻比張栓大得多,非必要的時候,張栓盡量避免直呼其名。
葉大海說:“這兩年徹底不行了,迎著光還能看到點影子,你倆往那一坐,就徹底看不到了。”
張栓心裏不是滋味,隻能安慰道:“可能再過兩年就會好些。”
這話,連張栓自己都不信。
葉大海悵然說:“嗬,好不了了,這雙眼睛,到死也就這樣了。”
秋雨靜突然說:“那怎麼不去醫院呢?”
葉大海說:“嬸子剛來,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裏的情況。村裏人,全部都是低保,哪來錢看病?”
秋雨靜說:“現在國家規定,低保人員,看病全部報銷。”
葉大海淒涼的笑著說:“到城裏看病,我連飯都吃不起,得餓死!”
秋雨靜還要再說下去,張栓將其悄悄阻止。
救濟不救窮,這個頭不能開。
給李小中出錢治病,那是張栓動手打的,別人也說不出來什麼。
要是在葉大海這裏開了頭,張栓恐怕再無寧日。
手裏的錢,全帖進去,也填不了仡佬村這個無底洞。
這是人性惡習,無論在哪都這樣。
一人富足,那些惡親戚、朋友就會打秋風。
名義上是借,想要其還錢,那是奢望!
若是不借,就會傳出為富不仁、不念情義的壞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