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中有人說:“送他們去派出所,讓警察收拾他們!”
又有人說:“他們這麼小,警察也拿他們沒辦法,他們的年紀都夠不上處罰。”
女人停了罵,說:“那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便宜他倆吧?”
一個男人擠進圈子,笑嘻嘻地說:“我有一個辦法,讓他們互相打耳巴子,各打一百個,才放了他們!”看客哄然叫好,他們臉上興奮的表情立刻呈現出洶湧的激情來,“打呀打呀,快打呀!”幾乎所有的嘴巴都在叫嚷。
女人的心情似乎也好起來了,她笑嘻嘻地說:“你們倆聽見沒有?互相打一百個耳巴子,打完了就放你們走。”
擠進圈內的那個男人說:“現在有兩條路擺在你們麵前,一條是送你們去派出所;一條是你們彼此打耳巴子,打滿一百個!”說著,右手推劉虎,左手推爛鼻膿,把我們推在一起。看客叫得更凶了,“打呀打呀!”叫得爛鼻膿都蠢蠢欲動了,真的想動手打劉虎,劉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把伸出的手縮回去了。
劉虎心裏想,你們要打我,我認了,要我們這樣互相打,門都沒有!
劉虎和爛鼻膿把頭勾得低低的,身子被後麵的人推得撞來撞去,像海浪上兩根互撞的浮木。爛鼻膿幹脆一屁股坐了下去。
“呀呀呀?還蠻扳巧的啊?再這樣,馬上送你們去派出所!”男人威脅道。劉虎鼓著一雙大眼睛盯著他,毫不畏懼。心想:去派出所就去派出所。反正我這樣的人,以後進派出所的機會還多,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開個先例吧。
有些看客似乎失去了耐心,正陸續離去。又有人出主意了,“你倆不肯互相打耳巴子,就自己打自己吧,打幾個給我們看看,我們就放了你倆!”
“是啊是啊,打幾個給我們看看!害得我們在這裏站這麼久,至少要打幾個給我們看看吧?”有人應和。大家又哄地叫好起來。
不等劉虎反應過來,坐著地上的爛鼻膿就真的左右開弓,在自己臉上抽了四個耳光!圍觀的人哄地大笑起來。因為笑聲,剛才要走的人又匆匆返回來,看客越聚越多。把兩人圍得水泄不通。
“不行不行,太輕了太輕了!”有人高叫。“再打!再打!”很多人叫。
爛鼻膿又朝自己臉上甩了兩個耳光,打得臉頰通紅。
“繼續打,打到我們滿意為止!”看客又笑又叫,樂不可支。
爛鼻膿隻好繼續往自己臉上掄巴掌,一下一下,就像打一件與自己無關的東西。打得鼻孔前的那一對“白狗”都掉了下來。
“還有個伢子沒打,不行不行!”有人又在叫。
“是啊,怎麼行呢?當然不行!”看客的目光聚焦在劉虎身上。
劉虎矮矮小小地站在人群中間,覺得周圍的喊笑聲就像冷冷的湖水朝自己漫淹過來。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的思緒都飄浮起來了。他在想傑鱉,想老麻怪,想宏寶,不知此時此刻他們在幹什麼?
宏寶以前教他們的法子劉虎沒有忘記,但劉虎實在做不到他說的那樣,劉虎的目光根本不能變得清澈、友善、無辜。劉虎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炸裂了,胸腔被仇恨塞得滿滿的。如果這時有一顆炸彈,他會毫不猶豫地拉響它,與周圍的人同歸於盡。劉虎突然握緊拳頭,用力在自己的鼻梁上擂了一拳,這一拳很有效果,鼻血以不可抵擋的姿勢湧了出來,劉虎用手往上一推,血就滿臉都是。一會兒,他灰白的衣服上,也斑斑點點滴滿了鼻血。
大家不笑不叫了,女人說:“你看看,你看看,這伢子,打自己也像打別人一樣,誰要你打這麼重了?大家說是不是?是不是?”說罷,擠出人群要走。很多人應和她,說是啊是啊,紛紛作鳥獸散了。
很快兩人身邊就沒剩幾個人了。劉虎仰著頭,一步一步走遠,理也沒理爛鼻膿一下。等血不流了,劉虎的眼淚卻如雨下。透過淚花,他發現天蔚藍得有些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