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尚未進入其中,趙沉璧仍是感到一股濃鬱的天地靈氣撲麵而來,就連其袖中玉佩,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隻見其一個翻身,便躍至於樹幹之上,一頓輾轉騰挪,就輕車熟路地來到洞府頂端窗口,深吸一口氣,便徑直跳了進去。
那種堅實疼痛的觸底之感並未傳來,趙沉璧反而感覺雙腳踩在棉花之上。
正在其一頭霧水之時,洞府之中驟然光明大放。
他腦中一驚,低頭望去,發現自己竟踩在一股青色氣流之上,懸浮於半空之中。
而洞府內,其父趙修筠正一臉古怪地望著自己。
趙沉璧瞬間雙臉漲得通紅,雙手竟不知至於何處,舌頭也仿佛打滑一般,聶聶偌偌地說道:“老……老爹……你是什麼……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哈哈……今晚月色真好!”
趙修筠聞言,饒是以他速來不苟言笑、莊嚴古板的性子,也是不由得發出一聲輕笑,搖頭連連。
或許生命中總有這樣幾個人,既是鎧甲亦是軟肋,總能讓你露出最溫柔的一笑,亦能讓你為之憤怒咆哮,拔劍抽刀。
“沉璧啊,大晚上不睡覺,跑到為父屋子裏來幹嘛,打掃衛生嗎?”趙修筠麵露一絲促狹之意,以手撫須,笑眯眯地問道。
若是東臨宗一幹長老見此一幕,隻怕會瞠目結舌,跌破眼鏡。
趙沉璧被一問之下,更是急得抓耳撓腮起來,與白日裏於悟道崖之上,那股意氣風發之姿,簡直截然相反。
“我……唉……”趙沉璧三番五次開口欲言,卻無論如何都不知怎樣起頭,看得趙修筠心中又是一陣好笑。
“臭小子,是覬覦我洞府靈氣充裕,想趁我不在,趁虛而入,借機孤注一擲,強行衝擊丹田開辟氣府吧?”趙修筠目露溫和之色,手臂一台,空中青色氣流便緩緩落下,將趙沉璧托於地麵。
心中之事被戳中十之七八,趙沉璧感到一陣啞口無言,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擺出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
趙修筠見狀,竟是輕輕歎息一聲,神色之中浮現幾分自責之意,柔聲道:“是為父無能,八年時間,仍是未能替你救治丹田。”
此言一出,父子二人不禁神色一黯然,趙修筠眼中更是有一抹悵然若失。
“如今為父大限將至,怕是陪不了多久了。”
依稀間,趙修筠身上,竟浮現出一股衰老遲暮之意,那雙鬢之上,不知何時,已悄然間有幾分花白。
趙沉璧不禁鼻子一酸,正要開口,卻被趙修筠輕輕揮手打斷。
趙修筠微微一頓,目露追憶之色,似乎回憶起了遙遠的過去,雙眸之中盡是無盡哀思,輕聲說道:“有些話,為父早已想講給你聽,卻一直不知如何講起,一拖再拖,竟已過去這麼多年了。”
“你娘去的早,這些年來,我總覺得自己未能照顧好你。”
“有時候為父會想,若你我之間,能如那凡人父子一般,終其一生,也未嚐不好。”
“可既然身為修士,踏上修道一途,便注定道阻且長,命途多舛,難以善始善終。”
“有時候,為父想要去問一問,問一問這片天地,道從何處來,又從何處去修。若這天道不存,我等所修何物?若這天道長存,又為何芸芸眾生,有人修得,有人修不得?”
“隻是這些答案,為父已然求不到,也等不到了。沉璧,修道之事,不在修力,而在修心,可若沒有一身通神之力,又怎樣去渡得茫茫苦海,去尋那無窮真道?”
“為父所剩時日已然不多,大道已盡,此生能與你娘相遇,已是死而無憾。唯獨有一事,便是未能替你解決丹田之障,助你一路修行。”
“今日就算你不來,明日為父也要前去尋你。此次出海訪仙,為父為你求得破障丹一枚,今日就算拚死一搏,也要為你蕩平大道!”
趙修筠此刻猛然抬頭,一股沛然氣勢浮現而出,雙袖竟是無風起舞,獵獵作響。
唯獨其雙目霧氣繚繞,怔怔望向趙沉璧,夾雜著如此多的不舍與依戀,像是一片悲痛的湖。
一滴清淚緩緩滲入地麵。
趙沉璧已是淚水縱橫,雙手緊緊撐住地麵,止不住地渾身顫抖,緩緩抬起頭來,望向趙修筠那張漸漸開始枯槁的臉,失聲痛哭。
“老爹,這破障丹,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品階的丹藥,但老爹必定是耗費了巨大代價,珍貴異常。”趙沉璧不斷哽咽道,隻有在其父麵前,他才真正如同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一般,可以無比脆弱,可以尋求蔭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