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以趙修筠金丹之境,整整五百餘年的悠長壽元,為何當下便已燈枯油盡。
譬如其體內那三道劍氣,其中一道,為何連元嬰修士也可殺得。
還有當年自己母親隕落之事,恐怕並非表麵那般簡單。
趙沉璧心中思潮起伏不定,然而自知當下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就算要弄個水落石出,一切也要等到趙修筠出關之日,才能前去詢問,當下立即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表麵不動聲色地沉吟起來。
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片刻之後,抬起頭來目光一掃,再度緩緩發問:“可是你商家之道,素來皆為利往,我又怎知今日東臨宗庇護於你,他日金弦山莊又會不會在有利可圖之下,從背後裏捅我們一刀呢?”
此言一出,就連氣氛都變得有些凝重起來,幾名脾氣火爆的顯靈長老,更是神色慍怒,若非當下是有求於人,恐怕就要厲聲出言。
趙凝香深吸一口氣,嬌軀微微一顫後,目露一絲決然之色,“不瞞少宗,凝香乃是我金弦山莊道子,今日我願以這關係到宗門命運的道子之身,被少宗種下心神烙印,將生死交付於少宗手中!”
心神烙印,一旦種下,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間,堪比為奴為婢,可謂是代價巨大。
然而那恍若少女的嬌俏清麗臉龐上,既無怨恨也無遲疑,丹鳳美目之中,一片堅定之意,盡是對宗門的深厚情意。
此刻更是彎腰俯身,以其顯靈境大修士的尊貴身份,恭敬行禮,露出了那衣襟之下,一片壯麗至極的誘人風光。
然而趙沉璧卻是沒有心情欣賞這旖旎景色,悵然若失地歎息一聲,似乎想起了一些遙遠的過去。
身在轉輪殿十萬年來的無數日月,此刻又恍若一幕幕老舊的皮影戲一般,漸漸浮現在眼前,令他雙目迷離,似乎有些癡了。
宗門為弟子而戰,弟子為宗門而死。
而趙凝香如此深厚的宗門之情,當下也是在趙沉璧心中引起了強烈的共鳴。
誰言商賈盡皆唯利是圖?今朝仍有佳人重情重義。
趙沉璧當即握住那隻柔軟的冰涼玉手,將其俯下的身軀輕輕托起,苦笑搖頭道:“仙子姐姐莫要如此行事,這可不是折煞小弟。”
他大袖一振,屏息凝神,猛然朝金弦山莊九名長老恭敬行禮,朗聲出言道:“方才沉璧出言不遜,望各位長老莫怪。今日我趙沉璧,以東臨宗少宗兼具道子身份,以自身大道,在此立誓,往後千年,東臨宗必與金弦山莊結為盟友,肝膽相照,共同進退,唇亡齒寒!”
大道之誓,何其鄭重,違者必將生不如死,足見趙沉璧此刻何等誠懇。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一陣笑聲驀然在這密室中響起,漸漸越發響亮起來,最後連綿成一片之時,那渾身金光的金黎已是老淚縱橫,顫聲開口:“多謝少宗有此承諾!我金弦山莊,定然不負東臨宗!”
這結盟一事,雖說長遠來看,必然互利互惠,然而當下實則等於將壓力盡數丟在了東臨宗肩頭之上,讓其麵對來自天劍穀不斷施加的巨大壓力,可謂是凶險萬分。
七位顯靈長老紛紛上前一步,彎腰行禮,不置一詞。
大恩不言謝。
趙凝香望向趙沉璧的眼中,當下也是複雜至極,既有開懷,亦有感動,更有欽佩,甚至還有一絲不知為何而生出的失落。
她輕抿嘴唇,拭去眼角淚花後,展顏一笑,恍若千樹萬樹,梨花盛開,竟是散發出一股震懾人心的美,幹幹淨淨,讓人生不出絲毫邪念。
“如今你我兩宗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倆又都姓趙,那從今以後,便以姐弟相稱可好?”趙凝香目光如水,望向趙沉璧。
趙沉璧微微一愣後,立即爽朗大笑,“自無不可,那從今往後,沉璧便要靠凝香姐多多照拂!”
趙凝香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動人紅暈,當即毫不扭捏地握住趙沉璧手掌,一股顯靈境的驚天氣勢升騰而起。
她那秀眉一挑,恍若春水一般溫柔的氣息陡然一變,一股冰冷的殺氣噴薄而出,“既然如此,我這個當姐姐的,可不能讓弟弟吃了虧才是。先前那人不是揚言要截殺於你嗎?來自中土大陸的天驕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能不能活著走出這東南大地!”
遁光拔地而起,竟是趙凝香帶著趙沉璧,瞬間離開了水下龍宮,直奔那灰發青年而去。
那動人的丹鳳雙眸中,溫柔似水,殺機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