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雙目泛紅,彈劍擊壁,和酒而歌。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洞外寒風呼嘯,大雪飄搖,廝殺頓起,伏屍成百,血氣衝天。
洞內對酒高歌,壯懷激烈,醉極而笑,感極而悲,如癡如狂。
天明之際,二人意猶未盡地站起身來,靈氣微微流轉之下,渾身酒氣煙消雲散,眼中更是再無半分醉意。
隻是心湖之上,緩緩浮現於瞳孔中的感情,卻是比酒還要醇厚。
傳道之恩,護道之心,一啄一飲,永世難忘。
李白緩緩負劍於身後,“師尊,真的不需要弟子為你護道重修嗎?”
趙沉璧搖頭笑道,“大道獨行。這一世我要走的,是這世間少有人走的路。再說了,師傅讓弟子護道,成何體統?”
李白麵露憂色,將一柄手指大小的青玉小劍遞給趙沉璧之後,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山海界中我倒是不怕,那些個通神境的老家夥,可不敢不賣劍山的麵子,可若是師尊行跡暴露,被天上仙人出手鎮殺……”
“該來的總會來的,一旦來了,就必須坦然麵對。況且如今上下界麵之力愈發強大,飛升上界容易,可若要降臨下界,卻是修為越高,越是困難無比,莫說是不朽境尊者,恐怕通神修士想要降臨,都極其不易,倒也不必杞人憂天。”趙沉璧寬慰一笑,拍了拍李白肩膀。
他頓了頓後,鄭重道,“此去不經年,後會必有期,如今你破境在即,回去之後好生閉關參悟大道,早日踏入得道境界圓滿,屆時為師將前世生死轉輪道借你一觀,助你踏入合道之境。”
李白終究是少年心性,完全掩蓋不住心中傷感,黯然道:“師尊放心,弟子必將不負傳道之恩!”
他將頭上一根古樸的白玉簪子取下,交予趙沉璧手中。
退後三步,白衣勝雪,獵獵飄蕩,再次朝趙沉璧緩緩稽首,跪拜於地,鄭重至極。
然而這一次趙沉璧麵容平靜,坦然受之。
李白再次起身之時,雙方再度對望一眼,不置一言,直到李白禦劍如飛,化作一個微如芥子的小點,師徒之間,仍是沒有一句道別語言。
有些話,不必說,也不用說。
它們就像窖藏的老酒,就像火山下奔騰翻滾的熔岩,無聲無息,卻沉澱著磅礴的力量。
趙沉璧迎著第一縷晨光而立,目送這相逢不過半日,卻已是大道相連,羈絆深深的弟子遠去,心中感慨萬千。
殊不知,這一別便是百年之久。
當下趙沉璧在緩緩收起蕪雜的心緒之後,念力輕輕一掃,徑直朝九牛腰,那已盡是殘垣斷壁,血氣翻滾的大寨中走去。
大寨門口,王大貴負手而立,麵色肅穆,其身後一百來號精壯大漢盡皆麵色複雜,既有興奮,亦有恐懼,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彷徨與茫然。
當下趙沉璧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使得其心神大震,對這位王大貴口中的神秘仙師,更為敬佩畏懼萬分,紛紛屏氣凝神,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