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他也不準備逃了。
在這種巨大的恐懼和死亡陰影的籠罩下,趙沉璧居然笑了。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趙沉璧攤了攤手,笑道,“看來我是真的逃不掉了,不過就算是死,也能不能別讓我做一個糊塗鬼?”
“王定然”咧嘴一笑,露出了漆黑如墨,鮮血淋漓的牙齒,“可以!”
他看了看遠處失魂落魄的王玄機一眼,臉上愉悅的表情越來越濃。
甚至還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似乎陶醉在這勝利的果實中。
他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和布置得太久了。
雖然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了,可他又怎麼容許獵物這麼輕易地就死去?
他怎麼能容許,沒有人能見證自己為了追尋大道,所創造的又一次偉大成功?
即使這個見證人,是他的獵物。
他也非常滿足。
“王定然”淡淡道,“從你半年前,第一次與王玄機接觸,他猜出你是大能分身的,並且傳訊於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布下這個局了。”
四周狂風暴雨,如同鬼哭狼嚎。
“王定然”優哉遊哉,娓娓道來。
“這一切,仿佛上天送給我的一場機緣一般,在我修為止步不前之時,一位大能分神憑空出世,恰恰又身懷無比濃鬱的煞氣,恰好碰到了身懷雙魂的王玄機,又恰好天元山中,確實傳承著一種以煞驅魂的秘法!”
趙沉璧眉頭緊皺,白發已經被雨水打濕,貼在他蒼白的臉龐之上,更顯得那雙瞳孔深沉如血。
趙沉璧沉聲道,“所以王玄機體內雙魂一事是真,你告訴他以煞驅魂的秘法也是真?”
“王定然”點頭,微笑,眼中全是嘲諷與戲謔之色。
他伸出手來,隨手抓住一根陰沉如水的黑色雷霆,將之放在嘴裏咀嚼幾下之後,甚至還打了個飽嗝兒。
優哉遊哉,漫不經心,如同盛宴前的甜點一般。
這盛宴就是趙沉璧,他遲早會被端上來的,因為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這一幕,看得趙沉璧心驚肉跳,好像“王定然”吃下的並不是暴雷,而隻是一串糖葫蘆一般。
“王定然”那張黑氣繚繞的臉上,又露出了詭異的微笑,“本來妖潮入侵,王玄機放跑了你,我還懊惱了好一陣子,恨不得直接殺了他!誰知上天待我不薄,被我發現你竟然沒死,還出現在了東部戰場,簡直讓我欣喜若狂!”
他眼中閃爍著嗜血而殘忍的光,仿佛趙沉璧在他麵前,已經變成了鮮血淋漓的肉食。
趙沉璧心中發苦,嘶啞道,“所以你才會派王玄機來,不惜許下令人無法拒絕的重利,也要將我綁到這裏來。”
“王定然”還是點頭,臉上還是那種勝利者的譏笑。
趙沉璧歎了口氣道,“我現在算是終於明白了,以煞驅魂一事,本來並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就算是為了王玄機,也不該讓你如此大費周章才是,也值不了那麼多的修行物資,以及那價值三十萬戰功的通天台資格,更請不動你這位天元大陸第一修士,親自出麵應接我。”
“王定然”七竅滲出黑血,癲狂絕戾地大笑起來,“以煞驅魂,當然不值得老夫付出那麼多代價!而且我也根本沒想過要救這小雜種!我所做的這一切,隻是為了布下天羅地網,將你騙來之後,挖出你身上所有的秘密,獲得大道機緣!”
“王定然”的笑聲越來越大,令人耳膜都感到刺痛。
然而王玄機還是怔怔地站在遠處,如同徹底失了魂一般,一動不動。
趙沉璧苦笑道,“前前後後,如此漫長的光陰,曲曲折折的謀劃,草蛇灰線,伏脈千裏,真是好大的手筆,好恐怖的心機,就連我利欲熏心之下,也著了你的道。”
趙沉璧眯起眼睛,“隻是我有一事不解,你是什麼時候奪舍的王定然。而你既然不是王定然本尊,王玄機身為他的親身骨肉,與你相處這麼長的時間,又怎會一點都察覺不到?”
“王定然”又笑了,仿佛惡鬼慟哭。
然而他說的話,卻是讓趙沉璧如墜雲霧,並且遍體生寒。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是王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