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以後的海州城內無論大街小巷依然是冷冷清清的,昔日熱鬧繁華的街市現如今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派死氣沉沉的慘淡景象。除了時不時有一兩輛飛揚著太陽旗的軍用卡車耀武揚威地呼嘯而過以外、隻有個別兩兩三三的行人提心吊膽地在街頭巷尾一閃即過。伴著一係列急促的腳步聲:就見已經換了便裝打扮的警備中隊長謝振玉和自己的兩名貼身心腹匆匆走來,不一會兒他們便在一家名為隴海大旅社的旅館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你們留在門口、都警醒著點,注意不要被小鬼子盯了哨!”
“盡管放心吧——大哥、就你一個人上去我們都不太放心,還是讓老七回去叫幾個兄弟過來吧。”
朝著一臉憂心忡忡的心腹擺了擺手示意沒有這個必要,盡管如此謝振玉還是下意識地伸手到自己的長袍下摸了摸別在腰間那把頂上了火兒的“長苗大鏡麵”。等一切準備停當之後他又對兩個人囑咐了兩句,隨即這才邁步跨進了旅店的門檻。
按照事先得到的紙條所寫的地址,謝振玉來到二樓203號房間的門前。在輕輕敲了三下門之後他隨手便推開了麵前虛掩的門板:隻見樸素的房間內一張八仙桌前正有一個商人打扮的年輕人正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裏悠閑地品著茶。悄悄把右手按在槍柄上,謝振玉頗為警惕地慢慢走到了年輕人的麵前。
“謝中隊長,真是好久不見呀——別來無恙?”
謝振玉剛剛走到桌前,年輕人仍舊保持著剛剛品茶的姿勢非常自然地和他打著招呼,看樣子就仿佛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而對於年輕人熱情的招呼謝振玉自始至終都鐵青著麵孔、瞪大了眼睛慢慢坐了下來——說句心裏話直到現在他都還有些懷疑在字條最後留名、將自己邀到這裏來的人的真實身份:因為在他看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真的是你,你、你是怎麼鑽進這座死城裏來的?!”
聆聽著謝振玉直到現在仍舊不敢相信的語氣,年輕人終於在一係列輕蔑的冷笑聲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並抬起頭來。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眼睜睜地看著華雲龍那張即便是“化成灰”自己也不可能會認錯的熟悉麵孔,即便之前再怎麼懷疑也由不得謝振玉不相信這個事實了。
“謝中隊長是問我是怎麼來的嗎?其實很簡單——長翅膀從外麵飛進來的嘛。”
華雲龍的話音剛落,謝振玉的臉上當即浮現出了更加輕蔑的冷笑:這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華雲龍所說的其實都是事實、而並非是在有意調侃他。
“好吧,我不管你究竟是用了什麼辦法鑽到這包得好像鐵桶一樣的海州城裏來的。我現在感興趣的是——華大少爺放在城外快活自在的山大王日子不好好享受、卻費勁心機跑到這鳥不拉屎的海州城裏來,該不會真的就是請我老謝來品茶聊天的吧。”
“謝中隊長說笑了,華某此番進城自然沒有你所說的那麼簡單。不過在我們開始談正事之前我還有個問題想要問問謝中隊長:難道你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這一輩子都給小日本當條看門狗嗎?”
“……”
麵對華雲龍的問題謝振玉臉上的笑容當即凝固了,如果放在過去有人膽敢跟自己這麼說話他早已經拍案而起,但是今天看著華雲龍——他卻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因為謝振玉想要知道這個昔日的冤家對頭在這種時候突然鑽進城裏來找自己,這葫蘆裏麵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華當家的,你到底什麼意思?”
“當著明人不說暗話——謝振玉你的底細別人不知道,我可是非常清楚:想當初你原本是駐守海州的東北57軍裏的一個營長,因為不是中央軍的嫡係部隊,當初徐州戰役失敗後你們被撤走的國民政府當作了棄子。你手下有近百十號兄弟、且裝備精良!原本你並不打算投靠日本人而是帶著弟兄們進山打遊擊……但是日本人抓住了你的母親並以她為威脅強迫你加入海州的鐵血青年團,出於不得已你才走了漢奸這條路。可是就在你當上這個所謂的警備中隊長的第二天,你的母親就在家裏自己抹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