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晃晃悠悠的前進,上輩子為了省那幾十塊錢,蜚小流經常買站座回家,對這鐵皮車廂和裏麵的混濁空氣打了好幾年交道。
咯吱,咯吱,酸牙的火車輪子與鐵軌的摩擦,意味著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蜚小流在火車上躺了一個晚上,所以不困,到站的時候天還是黑的,許多人跟他一樣在這個站下。
都素麵朝天的,有年長的麵相相似的人幫著拉行李箱,第一次上學報道,家長都來送了。
院長和白媽媽兩個人還要照顧福利院的那些小蘿卜頭,走了誰來管那些小蘿卜頭吃喝?
編輯了條短信,寫上自己平安到站了,發給了院長。
不打電話是怕吵醒兩個人,白媽媽很早要到市場買菜,就為挑到新鮮的。
腳下這片土地就是號稱天上飛的,水裏遊的,陸地上跑的,除了飛機,輪船和汽車沒有不吃的城市裏,又有美食之都的稱號,上一世他那點工資,就夢裏想過到這裏來玩,而現在卻是實實在在到了這地方。
看著那遠處的霓虹廣告燈牌,車來車往的大馬路都覺得是新鮮的。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四點,出站口就一條拐來拐去的通道,總之不是通往地鐵口,就是到出站口,蜚小流一點也不擔心,和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這兒看看,那兒瞧瞧,像個大小孩。
如果他拿了個大行李箱是沒這樣的閑情的,可他現在隻背了個雙肩包,閑適得很,就差吹個口哨。
但這也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壞處,那就是他的包裏一點吃的也沒有,就火車上買了瓶礦泉水,至於火車上賣的吃的。
他沒買價格和過山車一樣時高時低的盒飯,那東西坑人,也就圖新鮮和餓得受不了的人會買,齁貴齁貴的。
也不知是不是上輩子窮怕了,蜚小流像過冬的鬆鼠,喜歡把錢一點點存到卡裏,舍不得怎麼玩。
但他也不太缺錢,憑借他撲街寫手的功力,雜誌投幾個稿,長期下來也積攢了一點錢,而且逢年過節白媽媽和院長給的紅包,他也一分沒花地存著,那裏麵都快存了小一萬了。
蜚小流吐槽,錢這種東西,存著才會升值,放在枕頭底下,睡覺也能做好夢。
走著走著,蜚小流悲催地發現竟然迷路了,那些個人流走的走,等地鐵運營的等地鐵,去吃飯的吃飯,就他一個傻子一樣在地下通道裏迷失了方向,而他也沒有路癡的毛病,就隻有這麼一次傻戇戇(ganggang粵方言)的。
肚子也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蜚小流為自己成為第一個餓死在火車站的人的命運而感到辛酸。
“大哥哥你在做什麼?”
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跑了過來,臉上有淺淺的酒窩,還紮了兩個羊角辮。
“小妹妹,大哥哥迷路了。”
蜚小流羞恥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一個成年人迷路了,向一個未成年小女孩問路,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大哥哥,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訴你怎麼出去。”
現在的小孩子呐,年紀輕輕地就知道等價交換了。
“沒問題,你說說什麼事,大哥哥看看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他心裏想一個小女孩能有什麼大事?
小女孩拿了一張紅色的百元鈔票出來,交到蜚小流的手裏。
“幫我把這張錢給我爸爸,他就在牆角那邊坐著,很好認的。”
小妹妹你怎麼不自己去送?不會是惡作劇吧?
蜚小流還特定地看了四周,也沒有發現拍攝的隱藏攝像頭,也不大可能是整人節目。
也許就是人家父女開的玩笑吧,管人家那麼多幹嘛。
蜚小流想向那個小女孩確認他爸爸長什麼樣子,結果一溜煙不見了。
跑得真快。
掏錢的速度也夠快的。
他剛剛沒看清這小女孩從哪裏把錢拿出來的,和變戲法一樣,嗖地一下就出來了。
所以,他覺得那個小女孩一定是借他和父親開玩笑,或者說他們父女合夥捉弄路人,而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
蜚小流認命地接受了這個極有可能的猜測,想著被捉弄了也無妨,能知道怎麼出去就行了。
再往前走,拐了個角,他看見了有燈光。
走過去,發現是個候車室,稀稀拉拉的人坐椅子上,也不說話,有點冷清,不過這個點沒人也是正常,大多數人等車等得都想睡覺了。
牆角有個很破落的穿著襯衫的中年男人,樣子長得也不錯,就是胡子太久沒刮,所以寒磣得很,那件白襯衫都快成黃襯衫了。
這準備還挺到位的。
蜚小流覺得這父女兩人為了捉弄自己也是下血本,一個給了一百塊錢,也不怕自己拿錢跑了,一個把自己弄得邋裏邋遢的,也不嫌身上的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