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起床時,已經是巳時了。
打著哈欠出了屋子,外麵日頭高掛。
“也不知究竟是哪門迷香,怎的勁頭這麼大……”她嘟噥著剛走了兩步,看見有一人迎著日光站在她院子裏,僵住身子,訕笑了兩聲,“嘿嘿,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李朝聞負著手,隻看著她笑,不說話。
“大哥,你別這樣,我有點怕。”她咧著嘴笑,心裏腹誹自家兩個哥哥怎麼一個二個都喜歡悄咪咪在她院子裏蹲她。
“朝歌,你跟大哥說實話,你昨日做什麼去了。”他仍是笑,語氣也似乎如往常一樣沒有半分異樣。
江湖上都說朝聞公子溫文爾雅,氣質溫潤如水。其實李朝歌在家第一怕她娘親,第二就是怕她大哥。她大哥確實從小寵她,但她每次做錯事,她大哥一衝她笑她就背後發涼心裏發毛。
“我不是買雞蛋去了嘛嘿嘿嘿……”訕笑變成了傻笑。
“朝雲昨日跟娘說你亥時回來,”李朝聞走近兩步,“他到出雲堂時是醜時,但那時娘派去叫他的人才剛出去,他沒道理來得那麼快。我猜你是路上遇到齊先生,醜時回來的吧?”
他越說,李朝歌笑得越僵,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
“朝歌,你當大哥的醫術是白學的嗎?”他抬手摸摸她發頂,“別人興許聞不出來,你身上一股安神香味道,還不願意說嗎?”
她低頭撇了撇嘴,老老實實交代了。
她昨天買完雞蛋路過春風樓,看到幾個人穿著黑衣蒙著麵光天化日闖進去強搶女子,就沒忍住丟下籃子衝進去救人了。那群歹人占了數量優勢,還用了迷香,她雖然閉了氣還點了穴道但還是不小心吸進了一點。後來眼前有些模糊的時候,聽到那些黑衣人慘叫了幾聲,好像有什麼武功極強的人來了,便趕緊運輕功先走了。誰知道那迷藥不知是什麼配方,藥性有些歹毒,她隻吸了一點就困得不行,剛到曆陽山就尋了個地方睡覺了。
她倒豆子一樣說完,李朝聞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仿佛被她說話時眼裏的光彩攝住了魂魄。
他一直認為他這個妹妹十分具有江湖中人的俠客風骨。幾歲的時候一點點大,她就拿著把小木劍一個人擋住四五個欺負別人的孩子,盡管那些人幾乎都高她一頭。
小時候打完架不管是輸是贏她從來不哭,印象裏她哭得最慘是去幫李朝雲打架,回家的時候她二哥捂著受了傷的手臂,一邊皺著眉毛看她臉上擦破了皮,一邊罵她多管閑事。然後她眨巴了兩下眼睛,嘴巴一撇,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那次真是哭得驚天動地,就站在原地仰著腦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往外滾。李朝雲都瘋了,他倆從小到大吵架,說過比這重的話多了去,他那時候也還不到十歲,急得隻會給她擦眼淚,話都說不出來,傷口還在往外淌血。
後來李朝聞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拎著藥箱跑去找爹娘,李長澤和馮青青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一地的眼淚和血,場麵十分慘烈。後來李朝歌再也沒叫過二哥。
回憶完往事,他終於回過神來,想起他這個俠肝義膽的妹妹現如今為江湖中人所知最好的一門武功卻是輕功,就不自覺有些想笑。
“你昨日怎麼不跟朝雲說實話?”他問。
“我要是跟他說了,他肯定就是這樣。”她皺起眉頭,拉著臉,“你又跑去多管什麼閑事,又打不過人家,是不是笨!”
她學李朝雲學的實在惟妙惟肖,看的李朝聞都忍不住笑出聲來,搖搖頭把放在袖中的香囊拿出來遞給她。
“裏麵裝了些配好的藥材,雖說不能完全解毒,但起碼能起到點緩解的作用,有總比沒有好。”
李朝歌接過香囊嗅了嗅,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把玩,手撫上荷包上的繡花,忽然嘿嘿笑起來,揶揄地望著自家大哥:“哥,這荷包哪兒來的啊?蕭大小姐給你的吧?這上麵繡的是鴛鴦嗎?”
他被她笑得有些麵熱,隻好抬手捏了捏她鼻頭,“就你知道的多,趕緊收拾好了來吃午飯,有重要的事要說。”
他說完就轉身走開,李朝歌還在原地不依不饒地衝著他的背影喊:“是不是啊!到底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