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精神”與“士大夫精神”(1 / 2)

但中國文官階層代代相傳的“士大夫精神”,卻是有幾分像西方的“貴族精神”的。彼們的“貴族精神”其實是文化啟蒙運動之後才較明確提出的精神概念,顯示與時俱進的意味。中國的“士大夫精神”,那時作為一種階級精神已存在兩千多年了。

韓愈之《論佛骨表》,既是古代文官“諫”的精神的體現,亦是後來所謂“士大夫精神”的佐證 ——唐憲宗為迎佛指,舉行隆重的禮佛儀式。上行下效,致使長安城內,王公士庶,爭相破財,互競信佛之誠。民間有廢業當宅,燒頂灼臂而求佛保佑施福者。

身為刑部侍郎的韓愈,於是上表反對,要求中止,表中多有不中聽的話——憲宗認為是那樣,怒甚。若非大臣們相勸,幾乎殺了韓愈——但這種“諫”的精神,說到底是“忠”的表現。

而西方之“貴族精神”,骨子裏是騎士精神的演變。它並不強調對君主的忠,隻恪守對國家命運的責任。從社會倫理層麵講,則更強調正義感。若非以“忠”論,他們倒是常以忠於友誼,忠於所愛的女子為榮;兩者內涵很不相同。

又,貴族在朝為官,自然也分文武。“下班”後,於私人關係中,則僅以誌趣相投為交往準則。

而在中國的古代,貴族之間,往往文不習武,武不戀墨。所以,西方的貴族若覺尊嚴受辱,動輒決鬥。政府雖三令五申,卻長期難禁。明知那麼做犯法,也還要偷偷地那麼做;寧肯那麼做了以後逃避國外。

韓信甘受胯下之辱的行為,在西方貴族中是絕不會發生的。

中西文化所形成的人格表現的差異,由來久矣。

從唐至宋,“士大夫精神”非但沒提升,反而在王權、皇權的高壓之下越來越淪落,每每自甘委瑣 ——孝武帝時,其寵妃亡,文臣紛作悲詞哀誄,以證明自己心裏疼著皇上的疼。

皇上甚至當朝對某大臣說:“卿哭貴妃若悲,當加厚賞”——於是該臣“應聲號慟”,捶胸頓足,涕泗交流。又讓一個大臣哭,其哭若喪考妣,極哀之狀不讓前者。

更有文官中文名優上者,奉詔為皇上作緬妃文,以供皇上哀思時緩壓。若在春秋時期,那等詩文顯然會歸於“頌”的範疇。

姑且不論西方諸國有無那樣的皇帝;西方的曆史中斷無那等為臣的貴族,卻基本上是事實 ——在中國的古代,所謂“士大夫精神”,乃是皇帝、王室允許有才有,允許有多少才有多少,不允許有則完全不可能有的“精神”。

而在西方諸國的古代,“貴族精神”是不受王權左右,而受教皇支持並讚許的一種“精神”,是較為獨立的一種階級思想——皇帝也不敢輕意褻瀆。因為在教廷看來,皇帝也隻不過是第一等級的貴族代表人物而已,也須以貴族原則律己。

中國的當代文化知識分子,其實不必學什麼西方的“貴族精神”,也不必學古代的“士大夫精神”——階層屬性不同,無的放矢。

若能將中國古代“士”的精神在當代發展幾分,便很有理由自尊自慰了。

但中國文官階層代代相傳的“士大夫精神”,卻是有幾分像西方的“貴族精神”的。彼們的“貴族精神”其實是文化啟蒙運動之後才較明確提出的精神概念,顯示與時俱進的意味。中國的“士大夫精神”,那時作為一種階級精神已存在兩千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