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3)

有人喊我,我優雅地回過頭,眼眸中忽然飛過自己曾有過的風采——一種氣質的高貴。所以那人喊我啥子沒聽到。婆婆走近我,吼著說我裝聾賣啞,全然沒有剛才去找我的那種母親味。

我問:“有事!”

“沒事”,她在賭氣。“都走了,你還在磨嘰,安的啥心眼兒”。婆婆氣憤著。

莫名其妙,本來我去找大嫂商量的,婆婆突然一句,我不知其意。婆婆不等我問明白就走了。走得腳下灰塵四起。

“我見著大伯哥時,才知道她們都走了。”

我回去,天空中不知何時起了霧,霧彌散著流淚般的潮濕。我的頭發,我的衣裳都染上了霧絲。我伸手抹一下眼前的霧,無知覺的飄緲,我忽然有了一點空靈的感覺,想到了一句話:她從霧中來。我有了詩意,我已有了寫詩的習慣,但我不是詩人。可我的詩意是出來了:“霧,打濕了自己/如沐浴/世界不僅僅隻是人/還有許多……/朝霞升起/霧散去/世界和人依然存在/她從霧中走來徘徊著/等待著另一個霧的早晨。”

我回去,三憨子帶大浩看病回來了,兒子的病沒什麼好轉。從鎮上衛生院看到縣醫院,再到市醫院,無從診斷病因。開始懷疑腎炎、肝炎,最後什麼都不是。這就奇怪,醫生納悶,我們也沒有辦法。周嬸兒曾建議我們找靈婆子看看。我不知道靈婆子是怎樣的角色,她是不是和專看疑難雜症的江湖醫生一樣?

周嬸兒笑說:“哪兒啊!那不是一碼子事兒!”

周嬸兒說隻要找到靈婆子丟上十塊香錢,靈婆子立馬點燃三炷香,然後看著香火飄忽的動向和成色的深淺,他能告訴你病從哪兒入身。房前屋後哪兒有出入平安的障礙。她會拿錢消災讓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一遝火紙刻上錢的數量幾百,或幾千,如果是男鬼夾幾隻煙和幾滴酒一起燒在十字路上。如果是女鬼,那麼紙剪的衣裳,紙剪的鞋襪燒在靈婆子指定的地方——西北,或東南。先對著於村子相對的方向畫的圈兒,圈兒的入口麵對著人。畫圈的功效是怕野鬼搶去了附身鬼的錢財。直到紙錢化為灰燼,人再起身雙手背後走去,一直朝家的方向走,不許回頭。否則鬼抓錢的情景讓人看到會嚇得半死,或嚇掉魂,靈婆子說的。回到家背著身子把門關上,半夜不許開門。這樣連燒三個晚上,一晚上比一晚上燒的紙多,一晚上比一晚上送的遠些。

第四天,大浩顯輕了嗎?

三憨子搖搖頭,大罵靈婆子混蛋。靈驗不靈驗,花了冤枉錢。錢的來處不容易。

我望著兒子心疼地問:“打針了嗎?”

“打了。”三憨子臉色很難看。

大浩從三憨子背下來仍想睡,我扶著他,他順勢倒我懷裏軟綿綿的。

三憨子從我懷裏抱過大浩說:“再打半個月的針,也許能好。”

“消炎針嗎?”

“嗯。”

婆婆又來了,我們說話的空兒。她瞪著眼,一副想吃人的樣子。

沒人敢理她。

“你到底去不去?”婆婆沒頭沒尾的一句,嗓門一下子提高了許多。

“去哪兒?”三憨子問。

“你舅過生日。”婆婆揚起手想打三憨子。

三憨子躲過婆婆的巴掌雲裏霧裏問:“舅過啥生日?”

“你隻說去不去?”婆婆臉醬紅的紅。

“他們都去嗎?過幾十大壽?”三憨子問的沒結果,無奈的輕歎一聲,他說他不去,因為哪有外甥為舅過生日,除非大待客。

我也覺得婆婆有些過分,可我又一想婆婆愛麵子,如果兒子們能去為舅過生兒,那將是她臉上的一層金光。我對三憨子說拿多拿少的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