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寅時三刻。
東方微明,天際在氤氳著紫氣之後,漸次開始泛起一縷魚肚白。
安靜了一夜的古城,隨著晨光的推移開始漸漸地恢複生氣。城外碧透了的江水迎著晨曦的微光逐漸變得光亮,如同被蘸上了水的絲綢擦過的翡翠,這正是這條江的名字:玉漳。
玉漳水在靠著古城的這一段有數重彎折,被風雅的稱之為:玉漳九曲。沿江而建的高聳城牆擋住了城內多數人直接欣賞晨間江景的目光,但這擋不住那高高在上的一小撮人。抵著城牆,有一座高樓臨水而建,占據著江水縈紆中最好的觀景之處,有一個極為大氣的名字:得漳樓,得盡玉漳毓秀之樓。
雖然伊廬城隻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但是這得漳樓卻是請過有巧聖之稱的魯天曉的得意弟子穆品主持修建的,布局格調絲毫不落俗套,再加上坐擁玉漳河這一段天然毓秀的風光,得漳樓比之中州許多知名的酒樓也是不遑多讓。隻是伊廬城是在是有些偏遠了,這得漳樓倒是有些養在深閨無未識的無奈。
得漳樓格調高雅,光是主廚就有十八位,小到開胃的涼菜點心各式早餐,大到山中走獸雲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甚至於各種有靈氣的珍禽異獸,以及道菜素齋,都有專門的主廚負責。至於負責布菜的婢女,陳葛他們這些專門負責招徠引導客人的小廝,各種雜活的仆役更是有數百人之多。
就連招收小廝和仆役的要求也是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五官端正儀態大方那自不必說,而且還得讀書寫字上得了台麵,若非若此如何能夠伺候得了修行中人,那些真正的貴客。
晨光中,得漳樓倚在古樸的城牆邊上,有一種脫離了繁華喧鬧之後的寧靜。圍繞著得漳樓的不遠處是一圈錯落有致的青瓦小樓,小樓不高大多都隻有兩到三層,但是廊柱古樸,飛簷鬥起,簡約中透出一股不凡的大氣。這是得漳樓的小廝和雜役們所住的地方。
吱呀一聲,最外側的一棟小樓的頂樓上最中間的一間房應聲而開,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麵淨無須的青衣男子推門而出,早已經潔麵淨口的他迎著熹微的晨光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再緩緩的吐出,如此幾個來回將胸中積鬱的濁氣吐盡,更添幾分神采,看這架勢似乎有些修行的門道。
隻見他做完這一番吐納之後,向前一步拿起掛在欄杆上的鍾槌,伸手向頭頂上的青色小鍾輕輕的敲了三下。
聲音很輕,就算是在這清寂的早晨也不顯得如何宏大,不過就像是微風拂過風鈴一樣清脆細微。若是離這棟小樓再遠一些,就會讓人懷疑是否有這三聲鍾聲響起。
敲完這三下,青衣男子將鍾槌掛回原處,也不見他有其他的動作。隻是將雙手附後,伸開十指,隨著呼吸起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回一根手指,似乎是在計算著什麼。
就在第三聲鍾聲剛剛落下的時候,寂靜的小樓中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幾聲少年人呼喚同伴的聲音,但聲音也是很小若非盡力傾聽絕難察覺。
在第二層最角落的一間房間中,如同其他的房間一樣靠著兩邊的牆壁放著兩張床,兩個少年躺在其上,鼾聲微起。當第一道的鍾聲開始響起的時候,雖然極為輕微,但是躺在靠近走廊的那張床上的少年卻如同受驚的小獸一樣警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骨碌就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
雖然在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就從床上爬起來了,雙手已經搭上了放在床邊的衣服上開始準備穿衣,但是疲憊的雙眼卻怎麼也睜不開。少年睜著迷迷瞪瞪的眼鏡扭頭向靠近牆壁的那張床含糊不清的喊道:“陳葛,別睡了,快起來了,你忘了徐朝昨天遲到被李管事狠狠處罰了?”
對麵床上的少年似乎什麼都沒聽到,無動於衷。出聲的少年似乎也習慣了少年的表現,伸手努力的抹了兩把臉讓自己清醒些,自顧自的開始穿衣整理被褥。
等了大概有數息的時間,門外的第三聲的鍾聲開始響起。相比於前兩聲來說,第三聲的鍾聲要稍微悠長一些,當然,這一點點的變化大多數的人是沒有那份閑心去區別的。
但是,這並不代表沒有人能區別出來,此刻正躺在床上的那個少年就有這份閑心。他似乎能夠品出一些不同的東西,比如說,今天李管事的心有些亂。